再醒过来时瞧见他坐在自己身侧看书,轻轻唤了一声。
“小玦。”
“好点了吗。”薄玦伸手探他体温:“再吃点东西吧。”
龙笳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半晌有点窘迫,闷闷道:“肚子疼。”
薄玦起身想去找药,却被他拦住。
“你……帮我揉揉。”男人目光清亮,像是好很多了:“就揉一会儿。”
薄玦点头答应,龙笳就笑着往沙发深处挪了许多。
“过来,到我毯子里来。”
小薄教授思忖片刻,还是跟小孩假装露营一样钻进毯子,被热乎乎的怀抱拢住。
龙笳亲了亲他的额头,牵着他的手按在胃侧,诉苦般无奈道:“就是这里,一直不舒服。”
毛毯里的空间很狭小,以至于薄玦基本是窝在他的臂弯里,两个人贴的很近。
近到可以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薄玦还记着先把掌心搓热,然后贴着肚子慢慢划着圈揉。
龙笳长长吁一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有点懊恼地叹口气。
薄玦侧着身躺在他的臂弯里,仰头看过去:“不开心么?”
“不是对你,”男人轻抚着他的长发,拾了一缕亲了一下:“是觉得我自己……很多事做得不够好。”
薄玦没跟上他的思路,一边想刚才揉的地方对不对,一边轻描淡写地帮他撇清责任:“肠胃炎又不能怪你,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可是,哎主要是,”龙笳似乎想把一些话摁回去,又好像摁不住,半晌把脸埋进他的肩旁,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在你面前这样。”
“什么样子?”
“唔,想显得更可靠,更高大一点。”龙笳伸手捂着他的手背,在阵痛缓解的时候轻喘一声,继续坦诚着自己:“毕竟都结婚了,以前莽撞的地方要都改掉。”
他格外珍惜他,还有这段人生唯一的亲密关系,简直像好学生回答卷子一样力求每道题都拿稳满分。
薄玦动作一顿,忽然有点走神。
龙笳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一伸手把他搂紧,紧张兮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样?”
薄玦还在走神。
龙笳更慌了,语速都变得有点快:“刚结婚没多久,我也是在探索阶段,毕竟我们好久没有一块住了。”
“你要是哪里觉得不自在,一定跟我说,什么都好商量。”
长发青年大致有点茫然,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哎?”
“倒不是觉得,结婚以后一定要更成熟,或者进入一个什么样的新角色里,”薄玦尽心尽力地给他揉着肚子,靠着他的胳膊和他对视:“就是有点抗拒,觉得自己明明还没到这一步。”
“不是后悔结婚,是觉得结了婚,就好像必须更加融入社会,去接受一种更……婚姻化的生活。”
薄玦微微侧着身,把大半重量都交给他分担,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好傻啊,像在玩什么小孩过家家。”
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揉肚子的动作终于停下来,声音有点模糊:“虽然弟弟他们都走了,咱们也结婚了,我好像还是……一直想过二十出头时的那段日子。”
就好像不肯接受三十岁,不肯接受成熟生活,也不肯变老。
“我总是跟自己说,已经到这一步了,得往前走,老想着停在那会很幼稚。”
“又看见你已经走了好远,一看就是特别适应的状态,会觉得追不上你,又离你很远。”
“但是有时候,我好像就是很幼稚。”
哪怕是在学校填表格的时候,年龄也会下意识填二十一,想了想又改成二十三,其实还是错的。
龙笳听他抱怨着这些小问题,半晌道:“原来你也在这样想?”
“对啊。”薄玦哭笑不得:“哪儿有我这样的人。”
“那如果我也是呢?”
“你也是吗?”“就好像每天早上吃东西,”龙笳揉着眉头道:“要是说想要吃爱心煎蛋,在你做饭的时候都过去说一些废话,就很不像话。”
“很像话。”薄玦坚定起来:“我就喜欢听你说废话。”
哪怕跟从前一样,有时候像只奇怪品种的犬类,突然就抱着他咕嘟呜噜出一长串奇怪的无意义音节,那也照样很像话。
“还有领带和西服,”龙笳压低声音道:“我不喜欢成天打领带,哪怕系松也不喜欢。”
“我不喜欢写工作报告,”薄玦快速道:“我讨厌备课。”
“平时上班的时候我得绷着脸压人,”龙笳露出无奈表情:“不然就不能服众,但其实我就是给家里打两年工而已,忙完这阵子就走了诶。”
他们不约而同交换视线,又一块把脸闷进枕头里乱笑。
龙笳把毯子又拢紧了些,像是两个人躲在帐篷里说悄悄话。
“你再给我揉揉肚子。”
“还疼吗,”薄玦睡在他怀里,像被大龙守着的什么听话宝物:“等会再冲一包药。”
“睡醒就不疼了,”龙笳扬起笑,蹭他的脸颊道:“就是喜欢你揉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