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姜恕正在行政楼里严肃开会。
他总算跟完必要行程,回来听取资料梳理情况。
spf的公关部,现在确实一年不如一年。
corona人多事杂,要处理的□□实在太多,勉强情有可原。
现在连戚总的儿子戚麟都深陷丑闻,‘包养门’‘炒作门’‘潜规则门’层出不穷,身上的争议根本没法消干净。
姜叔明面上是corona的总经纪人,实际也和裴如也一样是重要股东之一,在这件事上忧心忡忡。
“到底怎么回事?”
“以前韩照那畜生的臭事你们都搞得定,现在怎么连□□都没法摆平?”
姜恕最近几年焦虑的不行,完全找不到放松感。
corona出道就爆红,人红是非多,沾着的破事就没少过。
有媒体阴阳怪气说有三个是□□上位的,有匿名爆料说霍刃其实是集团高层的私生子,阴谋论炒作论层出不穷,对每个小孩的攻击从来就没停过。
这都算成名路上的常规坎坷。
可是在梅笙遥和霍刃相继出事以后,浪潮般的舆论差点把那两个孩子淹没,要不是事先留过后手,真是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
“姜爷,我们也不想被骂废物啊,”公关部部长苦着脸道:“三四年前,咱公关老套路您又不是不知道。”
网络大普及之前,明星跟普通人之间的隔了十万八千里,而且爆料方一向是电视台记者和报纸。
就算出再大的事,只要人脉关系在,先把电视杂志那边安抚好,贴吧帖子清理干净,论坛里头呜呜泱泱的全都不用管,全都是养蛊。
“现在是个人有手机就能当水军当粉头,黑粉那些新招数我们也在加班加点的学,”他擦着汗道:“可是要管的事情太多了——咱手里头有六十四个营销号,人家其他公司的加起来得有两三百个,什么领域带节奏的都有,这也没办法啊。”
这年头再想把上下舆论统一一致,比登天还难。
单是虹光传媒太子爷戚麟,他被黑都没法把负面帖子删干净。
网络渠道一多,光是娱乐论坛都有五六个站,微博豆瓣更是势力复杂,想给钱铲事那完全就是无底洞。
更何况对家编料都是隔三差五一套一套来,今天澄清完这个明天澄清那个,公司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行,你不能用这种鬼话来敷衍我。”姜恕深呼吸道:“应急事件处理方案重新做,人脉不够资源不够都写条子找我批,再出事不能被动挨打。”
旁边几个公关组的同时点头应了,抱着文书哭丧着脸回去干活。
他在会议厅点了根烟,眼神凝重而疲惫。
时代在变,可他们不一定跟得上。
corona现在树大招风,要面对的攻击责难实在太多了。
……还是得再跟霍刃谈谈。
这小孩比谁都聪明,肯定知道法子。
霍刃在课程结束以后留了下来。
他的文件夹是空的,里面只有两首歌的歌词。
之前在做专辑的时候,他一共写了两首歌,而且mv都已经拍过了。
一首是《寒芒》,一首是《校门口的云》。
按照惯性思维,演唱会舞台的设计应该和mv差不多,弄些校园背景教室之类的,或者是跟舞团一起模拟黑帮血拼。
可是文件夹里什么都没有。
他抱着明红色文件夹站在门口,碗里的橘子软糖已经被吃干净了。
裴如也收拾完杂物,侧身看了他一眼:“不走?”
“老师。”霍刃低声道:“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糖是分给大家的,聚光灯也是哥哥弟弟们的。
你不可以这样。
裴如也目光一顿,反而笑意微扬。
“说得好像我在犯错一样。”他反问道:“有哪里不对?”
霍刃下意识地看那个空碗,又不好意思说,举起文件夹道:“这个。”
“老师,”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我的这一份呢?”
“嗯……”
裴如也思索片刻,向他走了过来。
裴如也一靠近,霍刃心跳就错了半拍。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敬畏感和幻想混在一起。
“跟我过来。”
男人轻声落了一句,拎着钥匙往外走。
十六楼其实很大。
除了健身房、蜂巢练舞室、会议厅、多个小练舞房之外,还有浴室和储藏室之类的地方。
霍刃跟在他的背后,感觉自己像在森林迷路的旅人。
裴如也站在一扇深红色木门前,用钥匙把门锁拧开。
里面黑黢黢的,并不透光。
“敢进去么?”男人侧头看他。
霍刃原本有所顾虑,听见这话反而挺直背脊快步走了进去。
裴如也哑然失笑。
也不怕被骗,真是听话又单纯。
灯光亮起时,房子里的摆设也随之清晰。
这里不同于其他练舞房,这里四面墙都是淡茶色,没有窗户和座椅。
唯独在房间中央布置了六面梨木框落地镜,犹如通向六个世界的出口。
“我擅作主张,”裴如也慢慢道:“帮你挑过了。”
霍刃神情微变,缓步靠近它们。
六面落地镜将环形三百度的番外间断遮挡,宛如盛开的流银花瓣。
他往前一步,镜中六个颀长清冷的少年也往前一步。
“去年在试衣间教你领带舞的时候,我突然有了这个灵感。”
“但如果要求你和队友们一起这样跳舞,反而会破坏这种美。”
裴如也没有走进镜中,站在他身后缓缓开口。
“如果接受,你就是这六面镜子的中心。”
而他们则会在镜外的黑暗里执灯起舞,成为辉映你的光。
霍刃从前做训练生的时候,并不习惯看镜子。
有媒体评价他外貌有种凌厉的美,他自己也认同。
棱角清晰,眼眸深邃,自己对视自己时都会有种下意识的回避。
可是现在,他就站立在六个自己的面前。
侧面,正面,背面,每一面都清晰无尘。
“老师。”霍刃侧头看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裴如也凝眸看他,半晌道:“需要回答?”
“嗯,我想听。”
裴如也靠在墙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他不会对他说谎,所以此刻如同在剖开心路,慢慢讲述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觉得你像没有开刃的生锈长刀。”
风霜繁杂不留情面,将你的锋芒都遮掩损毁。
需要被磨砺,被回炉锻造。
“渐渐熟了,又觉得你是值得厚待的学生。”
聪明,敏锐,通透,而且坚韧。
他出于对同类的欣赏,愿意将一切都毫无保留的赠予教授。
“后来呢?”
裴如也垂眸淡笑,又再度沉默。
后来啊。
后来我看见你从白金之巢坠落,身披长袍头顶冠冕,从万人中逆着光向前走。
你的背后是璀璨金海,你的身侧是漫天飞雪。
我便沦陷,成了你的信徒。
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知交,也是被你的光芒所操纵的信徒。
“后来,”他终于开口,将所有心迹隐去:“觉得你是很灿烂的人。”
这六面镜子,是用来让你与你自己共舞。
便已经足够了。
霍刃被他夸了几句,孺慕情思仿佛终于被抚触认可,一时眉眼含笑,如春河初融。
“老师,你教教我。”他温声道。
裴如也寻声向前,与他共同立在正中央落地镜前。
他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引导着他去碰触那面镜子。
冷白色指尖落在唇间,又蜿蜒向下,隔着镜子去碰触喉结与锁骨。
霍刃忽然有些呼吸不稳。
男人却宛如毫未察觉,握着他的手掌去描摹同一人的镜中轮廓。
“……你听说过水仙么。”
俊美少年在湖边垂影自怜,最终与水同亡,化作岸边的一簇水仙。
霍刃动作一顿,忽然又提了句毫不相关的问题。
“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看?”
裴如也还在凝视镜中并肩而立的他们两,侧眸淡笑。
“何止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