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自己来。”霍刃用全部力气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自己见他。”
姜恕叼着烟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大力揉他的脑袋。
霍刃被揉的差点没站稳,护着发型啊了一声。
“臭小子逞什么能呢?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你都没生出来,你边儿呆着去。”
霍刃捂着头看他,不情不愿嗯了声。
被攥紧的心脏却突然被放松了。
他们去的是特殊考评室。
这种地方有两个房间,中间那堵墙其实是单面镜,坐在右边的人绝不会看到左边还有一排位置。
等霍刃坐好,姜叔确认隐形门关严实了,墨镜一戴西装一扣,抽着烟等助理放人。
姜叔活了五十多岁,碰到的善人恶人都不少,自个儿也没少被阴过。
他清楚这孩子还不够通这种书上教不出来的东西,得当面见识一下。
今天隔着一堵墙看清楚看透了,来日再碰见更恶的人和事时心里才有数。
霍刃自坐下时双手就把衣角握的死紧。
门很快响了一声,助理面无表情地把一个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那人年轻时原本也面相好看瞧着像个人,靠着花言巧语入赘了霍家,老实了没几年就被狐朋狗友诱进了赌局里,然后先是赌光家底,后是偷着把霍家房车典当,把一个小康之家搅的稀烂。
再到如今时,一张脸烂的只剩酒糟鼻肿眼泡,脸上和下巴上的钥匙划痕根本褪不掉。
“您没有预约,只能和姜爷会话五分钟。”
“好的好的好的,”中年男人对着助理点头哈腰,不自觉地用手拉扯尺码古早的polo衫,还替助理关门:“谢谢啊——谢谢!”
霍刃看清他样子的时候,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男人转过身看见姜恕,气态又跟着怂了一截。
他结结巴巴地问好,好言好语地介绍自己。
“我是张武,是霍刃的爸爸,这是证明我们关系的户口本复印件,这是我身份证……”
张武几句话说完,既没有从那尊佛的墨镜里瞧见半点表情,也没得到什么回应,额头的汗腾地就下来了。
“这孩子,本来也是自己不好好读书,放着高中不上跑来当艺人。”
他心一横,对着那墨镜自顾自地把编好的说辞往下讲:“他胡闹任性,估计给您家公司添了不少麻烦,但这确实也给我们家带来了蛮多困扰……”
话里话外都是要讨债。
姜恕极轻地冷笑一声。
张武动作一怵,坐姿忽然就规矩了不少,硬着头皮道:“这孩子的工资……”
“还有他抢走家里房产证这事……”
姜叔偏过头吐了口烟,压根像没看见他。
张武倒也是习惯了被人当成疥虫,索性也不装了,拧着脖子道:“您不理我没事,这小孩的工资得归我吧?”
“他现在怎么也是个大明星了,连演唱会都开了,家里缺的钱漏的窟窿总该堵上吧?”
-2-
张武为了讨债不惜逃到乡下老家,住在破木棚子里觉都睡不好。
转头大晚上摸出去找老亲戚蹭饭吃的时候,发现他家孙女拿的是自家儿子的海报。
张武都以为是自己当初被灌粪汤灌多了才有这一出。
他赌了又戒,戒了又赌,早就精神涣散草木皆兵。
“你家儿子都成大明星了,还来乡下玩什么?”老亲戚也是刚搬回来养老,笑着开他玩笑道:“当大明星他爹特烦是不是?天天街坊邻居敲门要签名呢?”
“是——是啊。”
“我话就撂在这了,”张武虽说没什么底气,还是粗着嗓子耍赖要钱:“霍刃那小子不把五百万交出来,我回头就曝光给媒体和警方,把你们公司和他那个不孝子都挖个透!”
姜恕慢条斯理抽着烟,单手取了墨镜,鹰隼般的锐利眼睛扫了过来。
张武瞬间撑着椅子往后退,金属椅脚刺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尖锐声音。
姜恕抽了一份合同出来,直接甩在他脸上。
spf开公司这么多年,碰到的类似事情早就有好多桩,根本不差这一件。
合同银行流水甚至连指印都早就备好了,说辞都准备过三套。
“霍刃你儿子是吧?”
姜恕单手撑在桌子上支起身子靠了过去,张武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却被他攥住了破破烂烂的衣领。
“你是他爹,你来给他出这笔违约金?”
他清楚这人渣压根看不懂合同里的繁缛条款,脑子里只认钱这一个字。
多的什么都不用解释。
“我——你们少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张武慌得已经开始不住想挣开他,却被气场压迫的整个人都像矮了一截;“当明星怎么可能没有钱!他怎么可能还——”
姜恕突然松开手,任由那男人失去重心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凳子上。
他站起身,随手拿了一沓票证账单,叼着烟如同赌场老客般往张武伸上甩。
“行程费。”
“培训费。”
“误工赔款。”
“违规违约金。”
张武慌乱地想要坐起来,却被花花绿绿的账单甩了满脸,狼狈地不成样子。
“需要我给你杂志社报刊社的电话么?”姜恕轻巧问道:“或者警察局局长的手机号?我刚跟那哥们吃过饭,电话名片这儿都有。”
“你不能——”张武一把抹开脸上的纸片,涨红脸道:“你凭什么——”
“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吗?”
姜恕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怜悯神情毫不掩饰。
“他们会假模假样的采访你,然后去赌场刮干净你的底细,哪怕你躲到国外去,也照样会扛着摄像头拍你在哪里。”
“你觉得……赌场的那些人,看不看得到?”
张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刚好旁边秘书面无表情地把门打开了。
“先生,会话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