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汇报时间为十分钟,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钢琴独奏,唱跳表演,吉他弹唱。”
这句话撂下来的时候,不仅几个老师眯起了眼睛,台下也有人开始骚动。
他们知道这小孩学习能力堪称恐怖,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在短短半年内能达到这种程度。
而且节目的安排也极有野心——钢琴没有放在中间作为缓冲,反而是唱跳结束后连着就接上吉他弹唱。
霍刃坐在了三角钢琴旁,抬指抚上琴键,神情和呼吸一起放松。
海顿的《g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
琴声初时错落跳跃,似白鹿在林间散漫逡巡。
在骤然的停顿和重音之后,步伐变得越来越轻快细密。
少年姿态放松,呼吸感和身体的起伏都非常专业。
左右手的指法开始不断增加难度,间断性地考验着大脑神经对不同手指的快速调动。
他手腕的稳定状态根本不像是初学者。
既不能太僵硬,过度用力会让琴声高亢粗糙。
也不能太松弛,音符会变得闲散软弱。
松弛有度,平稳流畅,连指尖力度的收放都好像被精密计算过。
弹钢琴不仅仅只是代表对乐器的掌握。
这更是在反映着演奏者的乐感,节奏感,甚至能从中看出他和艺术本身的兼容性。
霍刃做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姜叔带着墨镜在安静听着,坐姿和从前会谈时没有差别。
第二排有老师忍不住压着气声悄悄问米格:“你教的?学这么快啊?”
米格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
池霁远远听着琴声嘴角微扬,笑的透着小骄傲。
五级难度的曲目被完美演奏完毕,他起身走到台前,视线与裴如也短暂交汇。
节奏火辣的爵士乐在全场响起,前一秒的古典氛围被搅散打乱。
急促鼓点敲击闪烁,那个少年抬起双手开始独舞。
同时还在全开麦唱歌。
他气息控制收放自如,舞步弹跳有力爆发感强。
更绝的是这双眼睛。
像刀刃,像白狼,像这世间带着锋芒的一切事物。
一点泪痣却又欲说还休,在哄骗所有人放松警惕,被引诱着动心。
裴如也就坐在姜叔的右手侧,沉默半晌笑了起来。
仿佛终是对他妥协。
在舞曲结束的这一刻,吉他被递了上来。
台下已经进入沸腾了。
有七八个练习生默认自己根本没有比的余地,这会儿鼓掌时都没留着力。
——这也太强了,有谁能做到这种程度?!
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进rona?!
论台风稳定度,论他的综合能力和长进速度,这里根本没人能成为他的对手!
霍刃此刻额角和脖颈上还落着细汗,呼吸却已经硬生生调平控好。
他调了下变调夹的位置,对着话筒道:“下面这首歌,由我独立作词作曲。”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嘴巴都快长成了o型。
——这里居然还特么的留了一手?!
——哥们你这半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真的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老师手底下吗!!!
“编曲、混响、和声、配乐等方面,感谢所有朋友和老师给我的照顾。”霍刃看向场中的无数炽烈目光,再次深深鞠躬。
“这首歌的名字叫《错会》。”
他信手拨弦,又从跳着热舞的招摇少年变得温顺内敛,切换状态快到不需要任何过渡。
轻轻呼吸,温柔开口。
“你还记得……那只灰色的鸽子吗。”
第一声开口的时候,连姜叔左手边负责教声乐的钟老师都骤然变了神色。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男孩连着三四个月唱歌时像个机器人。
技巧方面一点就通,不管是呼吸方法还是咬字细节,全都是一周左右就能磨合到位。
偏偏就是没有情感。
——可是在今天,霍刃根本就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钟逢雨是老牌讲师,前头因为要照顾的学生太多,没法从学院派的角度跟他把这些事情掰碎细细讲。
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直接教给他相当简单粗暴的这个技巧,至少在此时此地完全有用。
杀招名为叙事。
唱的歌本身故事性很强,歌词一半有画面感一半有倾诉感。
这等于在不断拉近霍刃和听众的距离,也是在拉着霍刃快速入戏,一秒进入他需要表演的角色。
——然后用那个角色的充沛感情去征服所有人。
“咫尺擦肩,全是错会……”
最后两句随着弦音交缠反复,一如难以放下的叹息。
谢敛昀坐在高处,凝神看着他拨弦咏唱,指节在不自觉地给他打着拍子。
演出效果太好了。
钢琴和贝斯是薄玦龙笳帮忙配的,混音带自己带着他反复剪和修改到昨天凌晨两点。
所有乐音都在共鸣溢散,被饱满的感情传递到每个人的心底。
没有任何瑕疵,实在稳的可怕。
最后一点尾音飘散消失时,时间刚好满十分钟。
霍刃起身放好吉他,认真道:“谢谢各位老师和同学的照顾,我的汇报演出到此结束。”
他迎着满场掌声走下舞台,心里一片宁和平静。
有什么终于被融合接纳,在与他共生。
-2-
结果大概是十六号出来。
十六号这天霍刃在补觉,从前一天晚上八点睡到早上十点,像是喝多断片一样。
他陷在被子里像沉进深海,呼吸都变得微弱浅淡。
睡觉时什么梦都没有做,连潜意识都困死过去在跟着猛睡。
龙笳晚上十点吃完散伙饭回来摸了一次鼻息脉搏,薄玦晚上和早上过来串了两次门,差点把队医叫过来。
“这别是取经路上最后一天掉流沙河里了吧?”龙笳就差掐下这小孩的人中,被谢敛昀眼疾手快给拦住了:“人家在长个子,补个觉怎么了。”
“道理我懂,”薄玦皱眉道:“他睡了快十四个小时了。”
霍刃过了好一会才跟植物人似的动了下手指头,四肢连着舌头根全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