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薛姨妈何尝不明白,但她就是舍不得儿子啊。
“妈妈,我瞧贾大爷的意思必定不会不管我们的,只不过哥哥得先把这隐患去了才成,不然贾大爷也无法帮咱们。”
薛宝钗毕竟聪慧过人,略略思索,便猜出几分贾瑚的用意了。
薛姨妈最后苦涩道:“还有你二舅舅可以帮着咱们了……”
像这次虽说是因为薛家有银子,但贾雨村要不是看在她二哥的份上,怎么可能会帮着解了蟠儿的官司呢?只不过这方法着实有点……
薛姨妈心下微沉,顿时不说话了。
薛宝钗叹道:“二舅舅远在辽阳府,即使有心帮衬咱们,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况且二舅舅最是方正,只怕……”
她们家与贾家虽然关系远了些,但她爹和贾大爷也算有几分交情,都尚且如此了,一个不曾蒙面过的二舅舅又能多可靠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爹临走之前特特交付了她,说是碰上了极为难之事,可以去寻贾家大爷帮手,至于二舅舅虽也位高权重,但他一但出手,薛家势必得脱层皮,要她谨慎为之。
薛姨妈沉默许久,一直到了华灯初上之时,仍未下定决心,最后还是薛蟠自己去找了贾瑚。
他虽然一无是处,人也不聪明,但有一样是真的,便是对自家母亲是极为孝顺,对宝钗也是疼爱有加,眼见妈妈跟妹妹为了他的事整日整夜的睡不着,平日里聪慧的妹妹日日紧皱着眉头,薛姨妈甚至还因此多了好些白发,薛蟠也是极心疼的。
他思前想后,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还是让自己解决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于是乎,他乖乖的跟着贾瑚去自首了。
虽说是人命官司,但较真而言冯渊并非是死在薛蟠之手,毕竟薛蟠这人,叫人去打人还行,自己上场的话,那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冯渊都可以吊打他。
是以冯渊是被薛家家丁打伤,最后重伤而死的,其实要是薛逸还在,早就丢了几个家丁去顶罪了,也事也就过了,不过偏生薛逸死后,薛家竟没有半个看的清之人,错过了时间点,这罪薛蟠是想顶得顶,不顶也得顶了。
不过薛家虽是势大,又有得是银子,但贾雨村做此判决,也着实太过儿戏,只怕这内里当真有几分鬼……
贾瑚让人细细调查之下,果然在背后察觉到了薛家其他房的人的手笔,不只如此,就连冯渊之死背后也有这些人的操作。
当薛姨妈得知此事之后,险些气晕了过去,她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寡妇,护不住家产,薛逸走后,便很识趣的把家中大部份的产业卖给薛家一族中的亲友,没想到这些亲友竟然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薛蟠都有些受伤,那个下暗手的小厮从小便跟着他,他真没想到他既然会为了区区一点点银钱就出卖了他。
事情既已明朗,再加上就连圣上也好奇的过问了几句,自然这案子很快就结束了,那怕薛蟠不是故意的,终究是判了过失致人于死,倒是比先前贾瑚所预估的失手致人于死的罪名好些,虽然也逃不过流刑,不过三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再则,无论是背后的薛家还是胡乱判案的贾雨村也都没得到好下场,特别是贾雨村,做为官员竟然知法犯法,贾瑚再让人挖出他和甄士隐以往的交情,更是让人恶心其品行。
虽说做官的大多心黑,但要像贾雨村这般将故人之女推入火坑的还是头一位,是以贾雨村不但被革了功名,还直接成了薛蟠的难友,跟着一起被流放到辽阳府。
至于到了那儿……贾瑚敢保证,王子腾一定会好好的招呼这位贾雨村的,王子腾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有一个特点,那便就是护短,想要欺负王家人,便得有得罪王子腾的觉悟了。
贾瑚嘴上说的虽狠,不过看在薛逸的份上,不可能真不管薛蟠的,不过就是这个管法不符合薛姨妈一家子所期待的罢了。
他不但去信给了王子腾解释此事,还特意请了张大舅亲自出手教着薛蟠,有张大舅这么一个绝世好老师,他相信这三年内一定可以让薛蟠脱胎换骨一番。
想当年那怕是像贾珍这样的调皮小子,都被张大舅硬生生的调/教了过来,还考中了进士,跟他爹一起为了大晋朝发光发热,区区一个薛蟠,小问题的。
自从教出贾珍这个二甲进士,还有好些举人之后,张大舅的张家学堂顿时水涨船高,前来求学的人着实不少,只不过张大舅年事已高,勉强教了一阵之后,便把教鞭交给了其子张旭,平日里以逗孙为乐了。
张大舅年事已高,已经多年不曾再执教鞭,不过听闻薛蟠是薛逸之子,想着薛逸对辽阳府的大恩,张大舅特意亲自出手,重掌教鞭,决心好生调/教薛蟠,必不能让他堕了薛公之名。
在应天府大牢里的薛蟠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薛家事既了,便不能不说一说那个被薛冯两家所争抢的甄英莲了。
贾瑚不可能明知道甄英莲的身世之后,还让她继续做着薛家的小丫环,让人去了金陵一查,在知道甄英莲的父母都已过世之后,贾瑚思前想后,便干脆把甄英莲往宫里一送,横竖宫里的甄太妃还在,也算得上是甄英莲的本家姑奶奶,由甄太妃安置甄英莲,最为恰当不过。
甄太妃自娘家败落之后,便不曾与娘家人往来,听了甄英莲的遭遇,着实疼惜,再见甄英莲还不过是个孩子,便遇上了这事,好好的一个小姐却成了丫环,心下更是怜惜,当下便把她留在宫中,待她再大一些,再行安排她的终身。
诸事即定,贾瑚便回到了辽阳府,以往建隆帝无论大小事情都会顺着太上皇,但随着太上皇的身子越发不好,建隆帝便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这第一件事,便是把王子腾这个正二品的辽阳都指挥使司给换掉。
毕竟辽阳府是面对北戎的第一道关卡,这利刃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好些。
薛蟠再怎么不愿意,判决已下,也只能哭哭啼啼的去了辽阳府了,好在虽是一路上路程苦了点,不过到了辽阳府之后,有着贾瑚的照拂,这小日子倒没有想像中的难过。
也不过就是在军中挂个名,每天早上到军队里操练,下午再跟着先生学学经书,晚上再上什么算学课罢了。
平日里也不需要住在军营中,而是直接住进了贾瑚家,贾家里有个是丫环家丁,这衣食住行都不用愁,虽说吃食上不如以往在薛家时精致,衣服也不过是暖活合身罢了,但这日子平淡的倒有几分幼时老爹还在时的日子。
他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注意到辽阳府里的人待他特别的好,不但训练他们这一批士兵的是军中一霸──张彦卓,就连教他读书的,都是辽阳府中最出名的先生──张彦博。
不只如此,军里的厨娘还常常给他开小灶,他碗里的肉总是比旁人多一点,有时甚至里头还会多个蛋,饶是薛蟠神经再大条,也查觉出几分不对了。
张大舅年纪虽大,但宝刀未老,仍旧可以碎碎念的薛蟠欲生欲死,薛蟠虽是好奇,但再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去问张大舅,至于一手把他捉到辽阳府的贾瑚,他更是不敢问了,倒是张二舅在三人之中算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位。
最后薛蟠还是忍不住好奇,寻了一个机会,悄悄问了问张二舅。
张二舅微微一奇,“你竟然不知道?”
薛蟠疑惑道:“我该知道个啥?”
“啊!”薛蟠灵机一动,“莫非是因为贾瑚大哥?”
啊!瑚大哥不愧是瑚大哥,果然厉害。
张二舅无奈的摇摇头,“错了!”
贾瑚在辽阳府虽然有几分脸面,但他们也不是什么闲人,平日里也忙的很,他们会来主要还是看在另外一个人的份上。
他教了薛蟠好一阵子,也知道这个孩子的头脑不行,便干脆直言了,“咱们是看在你爹的份上!”
薛蟠大奇,“我爹!?”
饶是他先前怎么猜,都猜不到他们竟然是会看在他爹的份上。
张二舅郑重的点了点头,“薛公大义!不只是辽阳之役,当年来着实捐了不少物资到辽阳府中,不然靠着军里的那一点吃不饱饿不死的军饷,那够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