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变了,无论是谁都可以察觉出贾瑚的改变,贾瑚变得更沉默,但同样的,戾气也越发重了。
贾瑚初初重生之际,连遭大难,原本的戾气便就极重,只不过因着其母之故,忙于救母,再加上他早早被贾赦带到了东北,随着日子过去,戾气便渐渐消了,但不知为何,近来瑚哥儿身上的戾气又有重现之势,就小贾琏都被骂哭了两次,更别提旁人了。
逼于无奈,贾代善只有让贾瑚去家学里上学,他不求让贾瑚在家学里学到什么东西,不过希望他多跟同年龄的孩子们相处,希望能改善一下瑚哥儿身上的戾气。
至于为何不像先前一般直接把瑚哥儿往清虚观里一送……
呵呵,自贾代善从邢氏记忆里得知瑚哥儿最后是出家做了道士之后,他疯了才会做出送羊入虎口之事呢。不只如此,就连隔壁宁国府的贾敬他都防了起来。
原本贾敬好好在的翰林院做事,虽说被人排挤的厉害,但因为其身上的爵位,倒也能勉强撑着,这大欺负是不敢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冷暴力罢了,不过就算是冷暴力,也让人极为难捱了。
原先贾代善也没把贾敬遭遇到的冷暴力当一回事,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材,他贾府子孙如此厉害能干,被人妒忌也是正常的,横竖忍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不过在知道邢氏记忆之后,贾代善也不敢小看这事了。
他怕贾敬继续留在京里,到时不在沉默里爆发,便在沉默中变态,直接出家了,便干脆花了点银钱,走了老友的门路,把贾敬塞到了江南苏州一带去做官,让林如海带带贾敬,省得这孩子自己想不开就算了,还拉着他的大孙子一起想不开。
且不论贾敬因为贾代善的出手,意外的免了将来出家一事,贾瑚对于贾代善要他去家学读书一事颇为不解,他奇道:“祖父,我得去内务府里教他们怎么烧制玻璃呢,那有功夫去家学念书?”
虽说是把玻璃方子进献给了圣上,不过贾瑚也不是丢了秘方之后拍拍屁股就走,还得负责教他们烧会不可。
是以明明贾赦都回辽阳府继续当差了,贾瑚还得留在京里教那些内务府的太监烧玻璃。
不过虽是教,但事实上内务府里早就有烧制琉璃的技术与经验,玻璃与琉璃虽有所不同,但大致上的工艺技术是差不多的,是以内务府只要稍加修改原先的琉璃工艺程序,再换上玻璃配方便可。
只不过内务府里的人精益求精,烧出了玻璃还不够,还想一步到位弄出玻璃窗,这玻璃一大,气泡的问题便没那么好解决了,贾瑚会拖了这么多的日子未走,为的也是要帮着内务府解决气泡的问题。
贾代善晒道:“不过是烧玻璃罢了,我看那些人也开始上手了,也无需你时时盯着,你好歹去家学里学些东西,省得让你大舅知道了你在京里学事业都荒废掉了,倒怨起咱们了。”
不说别的,瑚哥儿的那手字还真是……
虽说贾代善能明白瑚哥儿做鬼时握不了笔,练不了字,但能惨到让张大舅不惜写‘长’信来劝,可见其差了,要是再让瑚哥儿顶着那一手指回辽阳府……
一想到此,贾代善都不由得抹了把冷汗,面对张阁老的长子,那怕是他,都有些避之为恐不及。
一提到张大舅,贾瑚嘴角微抽,终究还是应了。
好吧!张大舅的杀伤力着实太强,那怕有着杀母之仇在前,在面对张大舅的威力之时,他都不得不缓上一缓了,况且眼下的他,连靠近一下四皇子都难,更别提用颜文字暗算他。
于是乎,在做了多年教授之后的贾瑚,又被迫背着书包,再重温一次当学生的日子。
贾源与贾演两兄弟虽然原本都不过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但这眼力劲还是有的,要不也不可能掌握住机会,跟对了明主,最后还得了爵位。
他们虽是以军功发家,但也明白随着时日过去,越来越没有仗可打,想要再靠军功发家,难了。但同样的,治理天下离不开文人,这文人出头的机会越来越多,是以贾府转武为文,势在必行。
于是乎,贾家家学便由此而生,贾源与贾演兄弟两对贾家家学也极为上心,祭田里的收入大半都投入贾家家学之中,只要是贾氏子弟,均免除束修,除此之外,每日还有中午一餐与二份点心,就因为这一顿二点,也着实吸引了不少贫寒的贾家子弟前来读书。
不过贾府家学的核心,家学里的师资就着实不给力了。
贾家毕竟是泥腿子出身,也请不到什么好的先生,能请到的先生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个秀才,就连贾家司塾──贾代儒自己也不过是秀才出身,能教出来的水平……自然是极有限了。
贾代善和贾代化也是知道这一点,是以贾瑚略通一些文墨,便直接把他送到张家,让张阁老亲自教导了;至于贾家唯一的一个异类贾敬,亦是自小另外请了先生教导,要不光靠着贾代儒,那怕贾敬再聪明百倍,也绝对不可能靠着自己考上进士。
对于这点,贾瑚也颇为不解,既然先祖都花了不少时日把贾家家学给建立了起来,何不多花点功夫,请些好一点的名师好好教导贾家子弟呢?
他这些日子以来细细观之,贾代儒的学问较真而言还不如他呢,更别提他年纪大了,也没多少精力教导孩子,前些时日丧子之后,更是精气神大损,别说好好管束学生了,连课也时常不上了,这请假的次数竟然还比忙着跟内务府搞玻璃窗的贾瑚还多。
贾代善微微皱眉,解释道:“名师大儒可不好请,况且先祖建这贾家家学,也不过是让贾氏子弟不做个睁眼瞎罢了,不过是给区区几个孩子启蒙,代儒应该也就够,若是真有学的好的,再个别培养就是了,不过……代儒也着实有些过了,我且跟你叔祖父说去。”
儿子死了,日子还是得过的,他总得为瑞哥儿想想。
贾代儒乃是他的庶弟,虽非同母所生,对于这个庶出的弟弟,他自认也算是尽了心了,让他去考科举,止步秀才之后,还让他做了贾家家学的司塾。
贾代善叹了口气,要是旁的人家,贾代儒这般不上心之人,早就辞退了去,不过终归是自家兄弟,怜他丧子之痛,只留下一个还在强褓之中的小孙孙,贾代善也有些不忍,只能好生劝劝了。
贾瑚微微皱眉,他倒不是非辞了代儒叔祖父不可,不过按着红楼原著来看,贾代儒到了后期是越发严重了,这才导致贾家家学藏污纳垢,好好一个贾家家学,倒成了小倌馆一般了。
“祖父,倒也不是非辞了叔祖父不可,只是叔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家里出了事,一时顾不上家学,孙儿瞧,是不是请个代课先生呢?”
“代课先生?”
“是的。”贾瑚点头道:“这科举三年一次,京里势必有不少落第举人不肯回乡,干脆请个落第举人帮衬着教着便是,待过了一年半载,代儒叔祖父缓过来后,再让他教着便是。”
在别的地方,要请个先生怕是不容易,但在京里却着实不难,每次科考时有多少举子来京赴考,得中进士的也不过就那些,有大半人都落了第。
虽说大半的举人都回了乡,三年后再拼,不过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回乡,想待在京里谋求机会的,以他们荣宁两府的名头,不信吸引不到先生。
贾代善有些犹豫,“就怕他们不肯来教蒙童识字了。”
当年他不知道废了多少心力,走了多少门路,这才给两个儿子请了先生细心教导,当年给儿子请先生的艰辛,至今难忘,是以一听到请新先生,贾代善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贾瑚傲然道:“这世上没有不能委屈的人,只有谈不拢的价钱。”
连陶渊明都为五斗米折腰了,读书人再有骨气,也拼不过银钱两字。前些时候这读书人少,自然傲的起来,但眼下天下太平,读书的人越发多了,这读书人一多,自然就不似先前值钱,现在要请几个落第举人,一点也不难。
“再则,只要咱们请人时说个明白,说是给蒙童启蒙,虽说是些孩子,但活计清闲,又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裳,他们爱来就来,不爱来便不来,来了,也就别给咱们叽歪。”
听到最后一句,贾代善当下便忍不住叫好,他最讨厌的莫过于那些文官废话一堆,用到实事上也不过就只有一成,平日里的功夫尽用在讽刺人上面了,而如今明买明卖,都说明是教蒙童了,要是来了还叽叽歪歪的,便是那人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