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暗处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李凝惊讶地顺着声音来处看去,来人却不像个贼,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胡须蓄在唇上,浓黑而文雅,显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很有几分风流意态,看上去就是很讨姑娘家喜欢的那种男人。
然而一眼瞥见他手里的折扇,李凝顿时就拧起了眉毛。
折扇半开半合,每一页上都画着个姿态动人的女子,拿着这么不正经的东西,这人也必定是个登徒浪子。
李凝问他,“你是什么人?怎么闯进别人家里?”
她问话时,夜空中已有雷云聚拢。
侯希白一无所觉,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凝,忽然躬身一礼,道:“在下侯希白,是江湖中一闲散之人,平生嗜爱丹青,画过美人无数,此来是慕姑娘名声,别无他念,只想以丹青绘出姑娘倾倒洛阳的风姿,但如今一见,希白才知区区洛阳不算什么,姑娘之美,实可艳冠天下。”
惊艳过后,他的态度竟有几分恭敬起来了,又是一礼。
李凝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江湖人,为什么如此多礼?”
侯希白连忙说道:“明月当空,世人安敢不仰头望之。”
雷云不知何时悄悄地散去,明月再度朗照,而口称仰望明月的男人,一双眼睛里只有美人容颜,根本没发现天上的那轮月隐没过。
李凝有一点高兴。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很少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直白地夸赞过她,她不喜欢那些贪婪觊觎的目光,这个自称侯希白的男人却和旁人不同,他看着她时又不像在看她,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单纯欣赏的目光。
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作几幅画,李凝犹豫了没多久就同意了,但她又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替我画画,但是画我要自己留下,你不许把我的画拿给别人看,更不许把我画在扇子上。”
侯希白面对美人的时候很少会说不字,何况是面对李凝,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道:“此外,在下画美人时总要先相处一番,再判定人何时入画最美,姑娘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未了的心愿,但凡希白做得到,定为姑娘达成。”
他这么一说,李凝倒有些犹豫起来了,不是犹豫要提什么条件,而是觉得自己大约有些草率了,哪家女孩会和陌生男子去什么想去的地方,请人完成她的心愿?同理可得,能说出这话的男人,也必不是什么正经人。
李凝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说道:“你要画就现在画,画完以后不许再来。”
侯希白有些怔愣,但他又道:“姑娘之美已超越希白的画境,原本希白是想和姑娘多相处一段时间再下笔,或可突破,但若姑娘不愿……”
他说着,竟有一种难言的失落之感,令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李凝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要走了吗?”
侯希白分明是失落着的,但见她口中说着“你要走了吗”,语气却是一副“你快走了吧”的模样,仍忍不住抿唇而笑。
不忍让佳人提心吊胆,侯希白低叹一声,说道:“希白明日就走,只望他日画境进益时,姑娘能容我一二时辰,使后人也能得见天仙。”
李凝被夸得有些害羞起来,但仍旧十分警惕。
侯希白却没有拖沓,身影宛若蝴蝶纷飞,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凝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