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将名册合上了。
清绕过书架,出现在黛西的面前,轻巧地捏住她手中的名录装订出的书腰,将这份魔女档案摆回原位了。他说出口的话像是安慰,也许是为刚刚直白的、不好听的言论感到后悔:“不过也有一些魔女没有被记录在其中。”
“这句话由您说出来真没有说服力。”黛西两手揣进兜里,路易斯的天气早已回暖了,但她竟然还是觉得这图书室里有些冷。“就好像不小心把真相说出口后的蹩脚掩饰。”
清无言地背过身,白皙的手掌却朝后面伸着,掌心里躺着一方叠好的手帕。
黛西低头看了看,没接他的手帕。她抬脚迈出去一步——如果距离足够长,她也许是能够跑起来的。
两步之后,黛西整个人撞上了他的后背。
小姑娘还没长高,这样一头撞上来,两条手臂也只能环住他的腰腹。她贴在清的后背上,将头埋了进去,好一会儿都没能发出声音。
清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在小姑娘细细的胳膊抱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迈出去的左脚还是收回来了。他没有掰开黛西的手,也没有转身去接纳她,因为在他看来,如此的固执和坚持还是丢掉的好。
算了,随她吧。
真相有时候会让人很痛苦。但徘徊在会铭记一生的谜题里、反复质问自己的灵魂和身份的痛苦,未必就会比前者轻松。
清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揭开真相之前,还是陪我去取一件东西吧。”
这是他所持有的希望。
如果黛西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稍稍冷静一些,她的决定也许会变。
-
路易斯已经快要步入春天了,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恰恰就在这大部分人都脱下了冬装的时节里,路易斯迎来了一场大雪。
黛西跟着清出去时遇见了巡逻队,似乎是这短时间内积起的雪压塌了某处修缮不勤的旧屋子,巡逻队正在街巷中迅速地分散行动,通知居民们扫雪。
每一个撞见她的人都要特意停下,向她行一个礼。
“我爬到这个位置有些太容易了,不过说实话,这一年我觉得自己还是很辛苦的。”黛西目送巡逻队队员们离开,酸楚地笑了一下。“可惜,刚上任就要被辞退了,跟在法师塔的时候一样啊。”
清没有停住脚步,他预料到黛西的想法了。
“知道真相后,还要向你剩下的那个亲人揭穿吗?”
黛西捏着他袖子的那只手紧了一些,如果不是这个小动作,清真要怀疑她的大脑是不是有问题——现在也病得不轻就是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小声呢喃着,“如果我能够回家呢?”
这是执念,她快要十五岁了,却有着十二年或者十三年都在想一个问题——真正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为什么离开她身边?而在从带有颜色的眼神下走过之后,她便用了数年的时间来思考——她的家人,是不是也很爱她。
长久的心事,足以成为无药可医的疾病,细细绵绵、丝丝缕缕地,带着疼痛渗入灵魂中每一个角落里。
清抬起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她分明抓得很紧,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在他想要抽开手臂的时候,黛西就主动放手了。她是想要拥有、挽留住一些东西的,但她又在惧怕着成为负担,总是要因此选择放弃。
想必她很少执着于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让她如此固执地去坚持,那一定,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结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