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下唇,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腥味,这才把身上各处的痛感缓缓压了下去。
片刻,小姑娘用指尖拭掉自己眼角的泪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只是每向外走一步,动作间都透着一丝不自然。
毕竟,这一次,她伤得太重了。
很大一部分伤痕,是源于自己娘亲的手笔。
当然,那只是她前两日试炼的一部分,如同娘亲的斥训那般——技不如人,便只能挨打,所以她责怪不了任何人。
说起来,随着她年纪渐长,须学的东西亦越来越多,娘亲和兰姨待她亦越来越严格,如若练功不专注,亦或者达不到她们的要求,挨打或挨罚都是正常的,她身上的这些伤,有些是先前试练不小心留下的,有些则是因为达不到娘亲的要求,被下令惩罚的。
为了锻炼她的意志力,以及独立生存的能力,娘亲并没有给她配贴身丫鬟,故而哪怕兰姨偷偷地给她送来了疗伤用的膏药,她也只能独自一人宽衣解带,默默地给自个擦拭。
只因兰姨并不被娘亲允许助她,偷送膏药……已是娘亲对兰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大的忍耐了。
她只能如同受伤的小野兽一般,躲在月夜下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
也不是不曾期待过温暖,可是等来的从来都只有失望,她便渐渐习惯了独自一人去承受。
刚开始时,为了不辜负兰姨的一片心意,她还会好好地使用那些效果似乎还不错的膏药,可是小姑娘逐渐发现,不管她再怎么擦拭,旧伤的愈合,终究是赶不上新伤添上的速度,后来她便慢慢作罢了。
除了有些时候难熬一些,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当然,尽管小姑娘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可是出于子女天生对母亲的缱绻之情,她其实也是存了小小的私心的。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娘亲才有可能走出那个冷冷冰冰的清心涧,能来她的床榻前看看她,哪怕不说话,只是抚摸一下她的额头……
可是,终究是一次都没有……
她想,兴许真的是自己能力不足,还达不到让娘亲正眼去瞧上一眼的程度吧。
遂她一直默默苦心修行,只求有一日,能在娘亲的眼中看到那么一丝丝的认同。
今日她终于争了一口气,提前完成了娘亲布置的任务,遂得以回来早些。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躺着歇息两日更为妥当。
但是她并不想就此停下,也不会有人允许她停下……
距离外祖父的嘱咐,已经过去月余了,尽管外祖父没有差人前来催促过她,但是她知晓外祖父其实已经等太久了,久到他只要听到不死人秘籍的丝毫风吹草动,便急不可耐。
她并不知道不死人秘籍到底代表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外祖父需要,而她的三弟身上恰恰可能有。
为了完成任务,任何牺牲她都在所不惜,哪怕为难的是她自己……
小姑娘单薄的身影,伴着有些阴冷的月色,用略微艰难的步伐,一步步地,最终走向了竹林深处,走向了她与另一个人羁绊一世的起点——
…………
安婧从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夜幕下竹林深处那个埋膝抽泣的小姑娘。
如何会不熟悉呢……
那是曾经的她啊……
是那个年少时,处心积虑欲要借口靠近安乐的她……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清楚得很。
果不其然——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记忆中那个有些胖乎的小豆丁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就往这边跑来,眼看就要被绊倒摔在地上了!
安婧眉头轻蹙,有些不忍的情感才刚上心头,那头娉婷的身形却不自主地先动了,白衣忽而化作一道残影,向那快要摔跤的小豆丁直逼过去。
她伸手欲抓住对方的衣领,没想却径直从中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