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侧写师15

这个点店里的客人不多,衡玉和顾向文点完咖啡后就往里面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靠着沙发晒着懒洋洋的阳光。

衡玉开门见山,“你哥的状态很不好。”

顾向文一怔,随后点头,认可她的判断,“我知道。”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往上瞟,是一种典型的正在回忆的表现,“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三天两头吵架,后来就离婚了,我和我哥被判给我爸。但我爸那人根本靠不住,又很快有了新的对象,我和我哥就被送到乡下奶奶家,跟在奶奶身边长大,一年都见不到我爸一面。”

“我家境不好,衣服都是捡我哥哥的旧衣服穿,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同龄人差了什么。因为每一次我哥都会笑着安慰我。我不像城里的同龄人,没有玩具、没有电脑玩,不过我哥会带我出门去爬树,下水去抓鱼。

他懂的东西特别多。”

“以前教他的老师都夸他的名字起得好,和他本人气质像,更别说他那张脸长得还好看,从小到大收情书收到手软。后来我哥上了大学,做兼职手头宽裕了一些,就喜欢去爬山,大学时候他拍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笑得那么灿烂。”

“……所以我想要改变,想努力让他走出来,可为什么我哥不愿意。”顾向文闭着眼,语气略带了些哽咽。

因为知道曾经的那个人到底有多温柔,笑起来有多灿烂,越发不能接受他变成现在这样,害怕出门,害怕被灿烂的阳光照射,甚至拒绝微笑。

“也许不是他不愿意走出来,而是过往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他没办法让自己放下负担走出来。”

一开始是顾向文对上祁氏集团,陈青音为了男朋友才一起去调查祁氏集团的。如果陈青音的死不是意外,深爱着陈青音的顾向文在看到她的尸体后,陷入无尽的自责,无法走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亡者无法安息,连带着生者也无法放下。

顾向文苦笑,继续说道:“所以高中毕业后,我一直想当一名律师,早晚有一日为我哥讨回公道。但现在才发现正义和公道不是那么容易讨回来的。”

以前年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心高气傲。开始工作之后才知道祁氏集团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他能对抗得了的。

“如果祁氏集团真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讨回正义和公道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

衡玉笑了笑,转移开话题,“我送你的熏香,你最好每天都点着。熏香凝神静思,能让你哥心情平和一些,晚上睡觉也不会做噩梦。”

她两次见到顾向阳,对方眼睛下都是青黛,神情憔悴,一看就是经常被噩梦困扰。

这一点顾向文倒是没想到,他连忙和衡玉道谢。

衡玉:“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几天工作如果不忙,我也会抽空过来。”

又到了周一。

衡玉到了刑警大队就走进办公室,在里面忙了有一个多小时,刑警大队的人才陆陆续续到完。

她拿着保温杯出去接水,就见刘队也正站在饮水机边,接完了水正准备走。

衡玉出声让他等等,将水接好后,才出声问道:“刘队,你还记得吉庆这个连环杀人凶手吗?”

刘队在刑警大队待了有七八年,遇到的命案多了,但手段凶残的连环杀人凶手总是能给人带来更深的印象,况且当年陈青音的案子他也有经手。

“记得,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衡玉指着沙发,“如果你不忙,我想找你问些问题。”

刘队点头,往沙发一坐。

因为两人熟了,他也没刻意保持端正坐姿。

这个点周围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忙活,所以衡玉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刘队,你记得五年前吉庆曾经在d市又犯下过一起命案吗?”

刘队想了想,点头,“记得,是你看案卷的时候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衡玉也没瞒刘队,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他,转而问起刘队还记不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细节。

刘队苦笑,“你要说是其他的案子,隔了五年我肯定没什么印象了,一天到晚我面前摆着的都是案件,谁能记得那么多。不过如果是陈青音那个案子,我是有印象的。”

衡玉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听到刘队这话,下意识坐直,“刘队你慢慢想,想到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对于这个案子,她几乎找不到切入点。目前唯一的切入点就是顾向阳,但顾向阳那心理状态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所以这个切入点暂时不能动。

这样一来,她就有些无从下手。

五年时间能够掩埋很多东西了。

两人静静坐着,刘队的手肘撑着膝盖,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思考。

两分钟后,他抬头看向衡玉。

“我还记得,命案现场是在一个废弃的球场里,死者就躺在茂盛的草堆里,尸体因为暴晒两天已经有了味道。”

“警车才到命案现场不久,法医还在鉴定,那时候我刚从警车下来,就看到有一个好像几天没睡好的年轻人从我身边跑过去,径自想要钻进警戒线。被警察拦下来时满脸都是泪水。”

衡玉问道:“他是不是见过命案现场?”

刘队点头,“尸体周围什么都找不到,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那个男人说他是死者的男朋友,我们就把他放进去认人了。你也知道,命案现场那惨状,再加上死者死了有两天了,味道连我们都受不了,那个男人看到死者的尸体险些晕厥,在旁边干呕得好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真的是边呕边哭,看得人心里挺难受的。”

刘队话中所说的那人自然是顾向阳,衡玉没打断,继续听下去。

“死者的死法和吉庆的杀人手法很像,去命案现场走过一遍后,刑警大队就有不少人觉得是吉庆再次出现在d市,加上上面催得紧,就有人想直接结案。”

“结果那个男人又来刑警大队闹了一场,他说他最近得罪了祁氏集团,被吊销记者证,他女朋友为了帮他讨回公道,没和他说,偷偷摸摸去找证据,结果失踪了好几天,然后尸体就被发现了。

所以他觉得不可能是什么连环杀人凶手做的,背后一定是祁氏集团搞鬼,就算真是那连环杀人凶手动的手,也一定是祁氏集团在买.凶.杀.人。”

“就是一个猜测,让他拿证据又拿不出来。这个案子影响很大,上面催得又紧,刑警大队很快就把这个案子结案,结果第二天那个男人就堵在刑警大队楼下,正好把我揍了一拳,还是往脸上揍的。”

说到这里,刘队不由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糟了无妄之灾。

衡玉哑然,终于知道时隔五年,刘队为什么还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了。

她抿了抿唇,回顾一遍刘队所说的话,终于捕捉到一个细节,“刘队你重复了两遍,说上面催得紧。我想知道到底有多紧?”

她这么一问,刘队眉心拧起,“挺紧的,那个案子的常规流程都是加班加点才走完的。”

“刘队,这个上面,指的是哪上面?”

能催刑警大队的,当然是市里那些官员。但这里面的人选可就多了去了。

刘队无奈摊手,“我当时还不是一支队的队长呢,这些事都是范局沟通的,你还真把我问着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衡玉也不算失望,刘队所透露的那些消息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和刘队道谢,还约定好过几天请他吃饭后,衡玉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