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光影,一如弹指间。
周敬本已年高,却被明田千方百计请来的江湖郎中压制住了体内的三高,身体竟也一日日的硬朗起来,又因着明田这两年的“奋发图强”、“声名远扬”而更加扬眉吐气、心态年轻了。有周敬压着,筠娘气焰被打压的很惨,她虽能在周府后院称王称霸,却是半点不敢到前院闹腾,即便偶遇明田几次,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不尊。
这几次筠娘的“偶遇”虽然又恰巧被周明锦周炎等人看了个正着,几人怒火中烧,却也知晓再因这种小事告状到周敬身前,挨训的只会是他们,只能暗暗吃了暗亏。更何况,周明锦在衙门的差事做的不好,好不容易才征得周敬的同意调换了差事,没想到新衙门更是磋磨人,忙得周明锦整天脚不沾地的,偏生这还是他自己去找周敬求来的,也不敢再去告状了。
明田还是对周明锦很是佩服的,在这事业焦头烂额、亲妈筠娘被打压的情况下,他还能回家后勤勤恳恳的给周敬传宗接代,又得了一对庶出儿女,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叹服他的肾能力。
周明锦三十啷当岁,差事办的不怎么样,对儿子周炎的教育也不怎么好,但偏偏他能生,仔细算来,三儿一女,对于子嗣向来稀少的周家来说,算得上丰厚。
明田不禁感慨,许是周明锦也没别的作用了——除了生孩子。
除去周府之事,最让明田满意的就是来福和许穆青的成长了,不光这两人,李殷甚至玲珑姑娘和戚华庭,这两年间也在不停地充实着自己。而除了人事,明田虽然人仍旧在京都,但他的造反大野却已经悄悄地开始了,这次春闱放榜后,就是他离开的契机。
三月杏花天,京都最为热闹的时刻,春闱开始了。
明田还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但他心态很稳,此次也存了破釜沉舟的气势,策论那是写的相当的干脆利落,针砭时弊,思想激进,若非周敬是他老子,若非惠帝早已盯着他了,怕是早被看他不顺眼的守旧派大臣打压下去了。
考完后,明田很是闲情逸致地包了画廊花船,邀了玲珑姑娘弹琵琶奏曲,又给坊间留下了不少香艳传闻。
放榜前,明田再次收到了戚阳先生的邀约。
两年间,明田不是没有收到戚阳先生的邀约过,但从没有一次,还会像今天这样,一旁还有着戚华庭作伴,由她亲自给明田和戚阳先生烫杯斟茶。
三月杏花微雨,凉亭晚风阵阵,明田跪坐其中,只觉茶水氤氲中,对面戚阳先生的面孔有些模糊的不真切,反而是身侧的戚华庭,明眸善睐,更让人记忆深刻些。
“明田可是对明日的金榜题名有把握了?”戚阳先生笑意吟吟道。
一旁跪坐着沏茶、静默不语的戚华庭,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微不可见的抬眸扫视了一眼明田。他已经二十二岁了,仍旧五官精致,比之被众人称赞的君子如玉的许穆青看起来还要精致些,但她知道,青山书院中,唯有周明田是一个真正算得上文武双全的人,这还是戚阳先生告诉她的。
不得不说,周明田有一副相当不错的皮囊,龙姿凤采,是不同于许穆青的清隽和沉稳,他虽则个性桀骜,坊间传闻多传他纨绔嚣张,却也从不否认他文采斐然、武艺卓绝,更别说他那几乎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父亲带给他的超高家世。
许是男人越坏女人越爱?虽然玲珑姑娘和周明田的绯闻在京都沸沸扬扬的传了两年,但周明田在京都贵族少女圈子内的受欢迎程度,甚至比一派正人君子形象的许穆青还要高——当然这可能大多是周敬的缘故。
两年来,许穆青成熟了不少,也终于正式向戚华庭表达了感情,但她没有回应,没有回应的原因,却也绝非是为了等待周明田的一个金榜题名求娶的诺言,而是戚华庭本人,就是一个极度自傲的人。
纵然许穆青对她深情如许,她也曾少女情窦初开,纵然周明田曾戏言求娶,她也对他隐有崇敬,但戚华庭不是别人,她是戚华庭。
不说年已十八,便是年逾二十,她若不想嫁人,爱女心切的戚阳先生也会不惧留言的任着她。
不过要让外人大跌眼镜的是,传闻中对许穆青满意非常、隐有让他做东床快婿之意的戚阳先生,一直以来看重的女婿人选——竟然是花名满天下的周家二少周明田。
尤其是最近一年,戚阳先生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明田牛嚼牡丹般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满齿留香,半晌,苦笑道:“山长,戚师妹,明田,明田也不是那般拘泥于名誉之人,这番私事,告知也无妨。”
“三年前信口一诺,实乃年少气盛,恐作不得数,此绝非明田不属戚师妹,而是,”明田一丝停顿也没有的,将后面的话清楚的说了出来:“少年时惹了后宅阴私手段,明田此生,怕是难以有嗣,父亲为我求医三年,终,不得。”
戚阳先生和戚华庭面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丝僵硬,乃至皲裂,随即很快恢复了原样。
戚阳先生很想说一句:“如此……倒也无妨。”但他看了看本就无意嫁人生子的女儿,终究还是爱女之心占据了上风,默默将这句话吞了下去。
戚阳父女不是一般人,也没怀疑明田为了逃婚会编些什么鬼话,戚华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自由庆幸的同时,不由得心下又郁闷了些许——像是周明田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子嗣艰难呢?许是天无完人?对明田崇拜值已经达到50点的戚华庭,这般想到。
明田照例从红楼倚翠回了周府,又和三五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媒打了个照面,随后脚步一转,只当做没看到那几个官媒,径自回了正院去见周敬。
让明田感到意外和不爽的是,书房中不仅有周敬,还有笑得端庄得体的筠娘,两人似是在看什么画像。一见明田回府,周敬笑容满面地对他招手,让他过来看画像,一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热的人,怎么总能往红楼倚翠那地方跑呢?”
“几位尚书侍郎的千金都年岁正好,听闻泰王家的小郡主也有意于你,这几日就连陛下也旁敲侧击说宫里头的十公主如何如何……不过为了你的仕途着想,公主是万万不能尚的。”
见明田冷了脸色,周敬缓和了语气道:“你若真喜欢那玲珑,等成亲后纳进府中,全凭着你的喜好就是了。”
一旁的筠娘帮腔道:“是了是了,老爷说的有道理,二少爷年纪还轻,不晓得烟花女子不过一个玩意儿,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以她的身份,是万不能进咱们府上的。可是老爷都说任凭二少爷高兴——”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儿。”明田冷声道,斜斜地扫了筠娘一眼,直让她浑身一哆嗦,坐在周敬下手矮塌上的屁股动了动,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才能心情好受些一样。
明田又看周敬,正色道:“我与玲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也不是阮姨娘口中那般人。阮姨娘信口胡诌,便也要留点口德,好给周炎积点德才是。”
周敬难为的给筠娘帮口:“明田,不管怎么说,筠娘也是明锦的母亲,虽不是正室,以前……以前也对你不住,可是这段时日她对你的婚事还是上心的很的。”
“这倒不必了。”明田轻笑道,“给我相看夫人,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周敬面色微沉,还是侧头道:“筠娘,你且先退下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阮芸娘面色变了几变,空荡荡的手掌在袖筒中摩挲来摩挲去,终归还是低了头,欠身朝周敬行礼离开了。
明田开门见山道:“我的婚事,就不老父亲做主了。我打算放榜后,出门游历。”
“什么?”周敬神色大变:“可是陛下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