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其实她们都来过尤家,不过以前说的那些个亲事,自然都算不上好的,尤氏也没给过大家多少好脸色。

她们原本都觉得,尤氏这种的,是商户女,又是和离过的,还带着个孩子,若非仗着有几分姿色,根本没有人瞧得上眼,偏她还那般挑剔。媒人们也大都不愿再登尤家的门庭。

谁想到这尤氏竟得了这样的造化,如今居然让镇国公给瞧上了。

镇国公多大的官儿,她们这些寄州城土生土长的妇道人家不知道,但寄州知府江大人都对他卑躬屈膝的,来寄州的那个公主也对他言听计从,那自然是厉害得了不得。

如今几个媒人再把尤氏打量,巴掌大的小脸儿,桃腮雪肤,明眸皓齿,身姿婀娜,除却生过孩子不提,单这相貌身段儿来看,还是寄州城里一等一的好。

二十一岁,年纪是大了些,但顶不住人家底子好,脸蛋儿水嫩嫩的,如今瞧着,不仅不比十五六岁的少女差上分毫,反而因为生过子的缘故,眉宇间更添几许妩媚风情,

这模样,女人看了都喜欢,镇国公会入了眼,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而且,江学文贪恋尤氏美色,纠缠她许久的事,她们大伙儿也都是知道一二的。

望着未来的镇国公夫人,媒人们个个儿起身相迎,脸上堆着腻死人的笑。

为首的张媒婆说:“阿贞来了,刚刚你娘还说这事儿得你自己拿主意呢。不过这镇国公当真是顶好的人物了,你配他,便是一辈子享不尽的泼天富贵了。”

说着,还把一份单子递上来:“快瞧瞧,镇国公说这是聘礼的单子,因为寄州离帝京太远,如今也只能让你先过目,等你们到了帝京,再补给你。”

尤旋笑盈盈从张媒婆手上接过,随意看了看,倒真是些好物件儿。镇国公府下的聘礼,丰厚程度自然是秦延生当年比不了的。

确切来说,连零头都比不上。

不得不承认,穆庭蔚还挺给她面子的。

不过一晚上拟了这么个单子出来,有多花心思想必不见得。对人家来说,可能就跟腿上拔根毛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些尤旋不会介意,她把那礼单合上,右手拿着单子在左手的掌心随意敲击着,若有所思。

几位媒人以为她在犹豫,个个儿使劲了浑身解数,把穆庭蔚夸了个天花乱坠,更是不断给尤旋分析着成为镇国公夫人的好处。

尤旋心里暗笑,嫁给穆庭蔚的好处,她觉得自己比她们六个人加起来都清楚。

她去樊氏旁边坐下,顿了顿才道:“这自然是门好亲事,镇国公瞧得上我,也是我的福分。不过,镇国公让诸位前来,可曾交代过什么?”

张媒婆说:“镇国公说了,你若应下这门亲事,明日便在家中候着,他会让人来接你们,一起去帝京。至于这婚事嘛,等去了帝京,自然是要风光大办的。”

不是说今日就走吗?这是为了她和元宵,再耽搁一日?

尤旋也没多想,把礼单搁在手边的案几上:“如此,诸位就去找镇国公回话吧。”

看她爽快收了礼单,媒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就说嘛,这么好的亲事,她肯定是识时务的。

大家放下茶盏起身后,又是对尤旋好一番恭贺与夸赞。

晓得她们的心思,尤旋让春梅一人给了一锭银子作为答谢,这些人才颠颠儿地拿着银子走了。

等人离开,樊氏看着拿起礼单随意翻看的女儿,琢磨着问:“我瞧你答应的爽快,是怕得罪镇国公?”

上次女儿嫁秦延生便是高嫁,吃了委屈,如今来了个更高门第的,樊氏高兴的同时,其实心上有点担忧。

那个人,万一对女儿不好,对元宵不好,那怎么办?

看樊氏这般关切,尤旋觉也不能什么都再瞒着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跟樊氏说了:“不瞒母亲,镇国公来提亲之前,有事先跟我打招呼的。”

樊氏有些愕然,镇国公何时来过,她怎么不知道?

送走媒人折回来的春梅听到了,也有些怔愣。

尤旋呷上一口清茶,抿了抿唇,悠悠启唇:“其实,元宵不是秦家的儿子。他,是镇国公的儿子。”

樊氏和春梅互望一眼,都惊了。

尤旋摸摸鼻子,最后也没跟樊氏和春梅说实话,还是当初对付茗儿的那套说辞:“……那晚在客栈里,镇国公酒醉进错了房,这才致使一场意外。原本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想后面我便怀了元宵。那时候怕传出去影响声誉,这才借了秦延生的名。如今,镇国公知道了元宵是他的孩子,这才要娶我,给元宵一个嫡子的身份。”

樊氏脸色有点不太好,想到当初女儿居然被人欺负过,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对那位镇国公也生了些许不满。

尤旋觉得这事她进错房在先,把事情赖在穆庭蔚身上不厚道,见樊氏这般,便也替他说说好话:“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有担当的,如今不是认下了元宵这个儿子嘛。而且元宵极喜欢他,日后有镇国公这个父亲,对元宵而言是件好事呢。”

樊氏还是有点为难:“我听说,那镇国公的母亲和秦延生的母亲是表姊妹,那他们两家也是沾亲带故的,你之前与秦家那一段,嫁过去旁人说闲话怎么办?”

这个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尤旋也不在意,此时笑着安慰樊氏:“母亲怕是糊涂了,我若嫁了镇国公,便是一品国夫人,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来诋毁呢?”

樊氏想想也有些道理,这才渐渐安了心,思索着叹了口气:“这兴许也不是坏事,元宵既然是他的儿子,你嫁过去便有嫡子傍身,应该不会比当初在秦家差。而且,”

樊氏拉着女儿的手,“为娘一直想为你找个贴心的,总不能你们孤儿寡母这么一辈子下去。如今,镇国公不论身份还是才华,自然是千好万好。就是,门第太高了,母亲这心里头慌。”

她说着,又突然生出许多不舍来:“如今,你是又要嫁到帝京里去了,一年到头回不来家。”

看她伤感,尤旋拍了拍樊氏的手:“公爷说了,念及母亲年迈在这里无人照顾,又会时常想念元宵,所以要带你和我们一起去帝京呢,还说要为你安置宅院。母亲若不想承公府太多,凭着咱们自己的银钱,也够给母亲安置一处好院子了。”

樊氏一愣,面上有些欣慰:“镇国公能这么说,可见也是对你和元宵一番真心了。不过,”

樊氏四下看了看这屋子,“我十六岁嫁进来,在这个家里过了大半辈子,哪里走得掉。不瞒你说,这些年我总觉得你阿爹还在这个家里住着,默默地陪着我。我若走了,你阿爹就寂寞了。现在这样小日子过得极好,也不用大老远的折腾,还给你们添麻烦。”

“哪里就添麻烦了,咱们是一家人。母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理应为您尽孝啊。”

樊氏摸摸女儿的脸颊,笑得慈爱:“你是女孩家,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了,镇国公那样的门第更得处处谨慎,老惦记娘家会让外人说闲话的。”

“何况,娘在这寄州城活了一辈子,也没出去过,帝京那样的地方,大人物多,娘这性子你也知道,去了也住不惯。”

尤旋看得出来,她所有的说辞都不过是为了替她这个女儿考虑。尤旋心里暖暖的,倒进樊氏怀里,紧紧抱住她,也不说话。

樊氏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你们只管去,只要你们过得好,娘这心里就高兴。”

尤旋知道是劝不动了,她只能道:“那阿娘以后要经常给我写信,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什么都自己硬扛着,最后反而让女儿更伤心更自责了。”

尤旋已经许久没亲切地喊过自己阿娘了,樊氏身形微微一滞,面上笑意更浓了:“好,阿娘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经常让春梅写信给你交代情况。你也多写信给阿娘,说说你和元宵在帝京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