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又从床底下拿出《缘》翻看了一阵,觉得无所事事,就合了书,去了武战东家。
这是在院子最后面盖的两排平房,名曰“过渡房”。单身宿舍的职工,结婚后无处安排,就暂时住在这里,可院子里房源紧张,这一过渡也许就是十年八年。李冰走过厕所和垃圾台,再往西几十米,就是武战东家了。
他妈见了李冰甚是高兴,叨叨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我们家玩了。”才和武战东在屋里说过一阵话,他妈就端了一盘水果,两瓶可乐进来。
李冰忙起身说:“阿姨不麻烦了。”
他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常跟殷超说别跟那帮子不好好学习的娃来往。跟你这样的好学生一块玩我们家长见了心里也高兴。”
他妈转回厨房叮叮当当张罗出一桌饭菜端上来,说:“中午就在这儿吃,待会我上班去,你帮东东看看作业,给他讲讲你的学习方法,让他也进步进步。”
李冰说:“我能帮得上忙的就一定帮忙。”吃过饭,他妈收拾了桌子,又涮洗了锅碗,就上班去了。武战东反锁了门,伸手在暖气片夹缝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包金丝猴。
李冰说:“金丝猴也行。”
武战东取出两根说:“哪里是金丝猴,前天从我爸那偷了两根中华,特地给你留的。”
李冰很是感动,把一根塞到武战东嘴里,两人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唇齿里喷吐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抽完中华又点上金丝猴,房子里已是烟雾缭绕,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冰明显觉得有些头晕了。他才觉得烟与酒都使人头晕,但感觉却截然不同,两瓶酒下肚,晕得舒服晕得飘飘然,倒头美美睡上一觉,起来更觉大有精神。抽完烟也想睡,只是想赶紧在睡梦里让无比难受的感觉快些消失。
李冰起身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就见对面一户人家门口,一少女坐于小凳上,一身白色带花旗袍,只分叉至膝盖,正专心读一本书。李冰又看了一会,只觉面熟。待少女抬头看他时,忙闪到窗户边,方忆起年初那场大雪,晚上遇见那三个,她就是王倩了。
紧靠窗户是一个三层小书柜,里边尽是些军事著作杂志,李冰知道武战东他爸退役回来,当年上过老山前线,蹲过猫耳洞的。就问:“你平常看这些书不?”
武战东说:“这哪看得懂,给你上个猛货。”就抽出书柜抽屉,下面还有夹层,取出本书,皱皱巴巴,封面已严重泛黄。
李冰说:“好家伙,书都翻成千层脆了。”接过来看标题:爱的代价。大概一翻,尽是不堪入目之字眼。
李冰看得脸红心跳,自语道:“难怪翻成这样。”
武战东说:“这是精神食粮,黄小小给我的,你要看拿回去慢慢品。”
李冰说:“黄小小?就是当年那个裤子一脱,满操场追女娃的?”
武战东说:“就是他,现在长大了比以前更猛。”
李冰说:“黄小小,名副其实,虽然姓黄,那个地方还是太小。”又说:“这书没意思,太露骨,我给你看一本好书,《金梅》。”
武战东说:“我靠,这书你也有,深藏不露呀,赶紧拿来看看,让我过过瘾,我现在旱的不行了。”
李冰说:“我家现在有人,改天拿给你。三间窑有个书店,这书就是从那买的,要不去看看还有啥存货没。”
武战东说:“知味书屋吗?没想到还有这好货,咱们再去买两本。”两人就出了门往三间窑去。
书店里货架已撤掉一半,各种书也不分类,杂乱地摆放,门口堆了一堆书,立一牌子:5元一斤。李冰跟老板打了招呼,说:“知识不值钱了,论斤称。”
林老板从躺椅上起来,他已换了无框眼镜,头发往后梳,喷的油光发亮,笑着说:“书本有价,知识无价,这些书就半卖半送给读书人了。小兄弟,来坐。”又返身拿出两个小凳,把一台落地扇搬到门口,说:“这天热的,没个人,咱们说说话,也就不瞌睡了。”
李冰说:“林哥,在西京这么多年,真的就要走了?”
林老板倒没忆起伤心事,说:“西京城好啊,自古帝王都,人杰地灵。还真有点舍不得。”
李冰拿起躺椅上摆的一本《西京往事》,翻了几页,写的都是本地历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