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侯先是唏嘘了一声,然后说道:
“二郎一个月前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准备回军中,但我让先去一趟凉州。”
“凉州?”
“对,凉州。”
冯君侯点了点头:
“去年我们领军在前方与魏贼大战,有人在凉州搞出一些事情。”
听着冯君侯平静的语气,许勋心里突然莫名跳快了半拍。
冯君侯叹了一口气:
“这一仗打得太久了,而且你和宏朗(即刘良)也跟着离开,凉州那边,会里没有足够份量的人物主事。”
“所以下边的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许勋咽了一口口水。
兄长现在留在关中离不开,赵二郎作为会里的二号人物,亲自前往凉州处理这个事情。
可想而知,所谓的“一些出格的事”,绝不简单。
许勋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小弟明白了,一切都听兄长的安排。”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
“小弟不日将要押送物资前往九原,不知兄长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算不上,铁矿和冶铁工坊这个事情,我提前跟你说,就是让你回去做一些准备。”
冯君侯坐直了身子,脸上恢复了笑容:
“回到九原后,待霍绍先(即霍弋)前往九原任职,莫要为难人家,该交接的就交接。”
“当然,他可能也会让你们在都督府中任职,长史或者都督府护军估计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你们看看自己的意愿,想留下的就留下。想回关中的,那就回来也行。”
许勋一听,大喜道:
“时当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回关中何益?”
以前虽是凉州军的参谋,但凉州军的参谋何其多?
现在成为长史或者都督府护军,那就算是正式踏入了大汉地方长官之列。
以后再调到他处,已经是有资格争一争郡守之位了。
若是朝中有人,那太守基本就稳了。
朝中的人么……
许勋看向冯君侯,嘴角快要咧到耳边:
就凭兄长一个平尚书事的权利,朝中有几个能比他大的?
如果不是调去地方而是调回朝中,就算是不能进入大殿朝议。
但至少也可以站在回廊上,而不是站在外头风吹日晒的。
冯君侯打了一个哈欠。
许勋会意:
“兄长你且先休息,小弟告退。”
看到冯君侯点头,许勋这才欢天喜地退了出去。
相比于许勋的喜出望外,远在凉州赵广却是阴沉着个脸。
他脸上本有几道伤疤,虽然平日里不影响他的俊美容颜,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但当他的脸色阴沉的时候,这几道伤疤似乎也跟着狰狞起来。
“郎君,郎君饶命!小人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这才答应他们的,真不是有意的……”
跪在下边的人是一个脸上同样有伤疤的汉子。
不过这个汉子的伤疤却是深得多,翻起的新肉与旧肉开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恐怖。
此时这个看上去铁打般的汉子,却是泪涕直流,一脸的悔恨。
他的身后,还有好些个人,有人已经瘫软在地,身子如抖糠。
这些人的两旁,是仗刀而立的两列退伍老卒。
凉州兴汉会分部的中高层,基本都在场。
赵二郎死死地盯着下边的汉子,好久之后,这才说道:
“兄长以前就曾对我说过,我们当中的有些人,他们可能不惧贼人精铁所制的刀箭,但却有可能挡不住裹着糖衣的刀箭。”
“我原本是一直想不明白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到你们这副模样,我总算是明白了兄长的良苦用心。”
“尤队长,当年萧关一战,你为了掩护同袍退回,身中七箭,七箭全在胸前,没有一支是在背后,而你却从未退后半步。”
“你脸上这一刀,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被贼人拿戟捅了个对穿。”
说到这里,赵广站了起来,恨恨地一脚过去,直接就把他踢了个滚地葫芦:
“念在你昔日之功,会里特意给你安排了一个肥缺位置,你一年就拿别人十年都未必能拿到的红利。”
“入你阿母的,你家里是缺了吃的还是缺了穿的?”
赵广越说越激动,“缺了你直说啊,会里让哪个兄弟有流血又流泪的?”
“这才几年?才几年!你就变成这副样子!”
“你知道你们这一回,让兄长多难做吗?知道因为此事,朝廷对会里产生多少想法吗?”
尤队长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是疼的还是不敢动弹。
只是流着泪,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我对不起君侯,对不起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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