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这么大个盘子,她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冯永急得有些冒汗了,“也没见她提过这事啊!”
“南乡的动静,哪有逃得过阿郎的眼睛?阿郎这是关心则乱啊!”
关姬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永。
“我这是担心南乡没人帮我管。”
冯永看到关姬的神情,当下就明白过来李慕嫁人之事乃是虚惊一场,顿时理直气壮地反驳。
“也就是说,阿郎根本没想过李慕要嫁人这个事?”
关姬突然又反将了一军。
“没……不是,我想过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冯永连忙辩解道。
“她已经不小了。”关姬又强调了一遍,“就算是这两年官府放宽了成亲的年龄,她也超出了成亲的年纪。”
“若非是在南乡,只怕官府就要上门催婚和罚钱。”
“南乡是冯家和阿郎的根基所在,妾身为冯府的主母,为冯家长远计,故不得不慎重考虑李慕之事。”
关姬目光灼灼地盯着冯永看。
“那……细君想如何?”
在行使冯家主母大权的关姬面前,冯君侯不得不屈服。
关姬看着冯永这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紧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地微微一笑,握住冯永的手,“看来阿郎对这个李慕当真是信任有加。”
“难道阿郎就那么自信,李慕就算是嫁了人,也仍会为阿郎效力?”
虽然不愿意提起李慕终究要嫁人之事,但冯永知道,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要面对的,当下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有什么?我观李慕其人,若是在南乡管事和嫁人当中选一样,她定是宁选南乡管事而不愿嫁人。”
李慕这个女子,说不简单,确实不简单,那是指她的管理天赋和手段。
但要说简单,那也简单。
那就是她的要求很简单。
这个女人高傲,好强,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迷恋。
但又很有分寸,从不沾染不该沾染的东西,有很强的自制力。
在这个时代,只有自己能赋予她尽情发挥自身才能的天地,在没有人能给予她更大的天地之前,她就不可能背叛自己。
但这个可能性存在吗?
冯永觉得不可能存在。
注重儒家经学的世家不断对女子加以束缚是一种趋势。
按规矩,大汉的妇人可以继承丈夫的爵位。
但是到了世家主政的曹丕时代,曹丕称帝后本想追封太后死去的父母,世家代表陈群带头反对,理由是秦汉时期妇人可以有爵位是违反礼法。
最后曹魏定下了“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士之爵”的规矩。
于是从秦汉时期延续下来的妇人承爵制度在曹魏时代被终结了。
出身世家的李慕很明白这种情况,所以她自然知道,除却自己,世间再没有人能给她这么大的自由。
但关姬却是土生土长的汉家女子,她不能理解冯永从后世带过来的思维。
更重要的是,她身为冯家主母,肯定不可能把冯家的根基放在人心不变的设定上。
“阿郎既然这般肯定,那妾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妾得寻个时机,与那李慕谈一谈,阿郎觉得如何?”
冯永看到关姬这般坚持,终于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人对延续和壮大家族的执念。
以前还觉得关姬性子淡,而且成亲以来,她都是随着自己东奔西跑,又是越平乱,又是陇右抚羌。
她一直都没有跟自己提过冯家应当如何如何,没想到这一提起来,竟是这般郑重其事。
冯永心里受到了小小的震动,当下点了点头,“细君是冯家主母,这府内之事,自有细君作主。”
关姬听到这个话,脸上露出笑容,握紧了冯永的手,“君舅战殁于夷陵,才以命换来冯家的一点根基。”
“阿郎又以这点根基,这才得以亲手打拼出如今的冯家,妾身为冯家妇,又岂敢不小心谨慎?”
冯永尊重古人的理念,特别这个古人是自己的细君,“好好,我此生能得细君相伴,当真是邀天之幸。”
只是此人正经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只见他咽了咽口水,“细君,你看,夜已深,这冯家的根本,还是在于子嗣啊,我们要努力想想法子才是!”
关姬脸上又是一红,“妾还有一事,后日四娘就要走了,我们是不是要做个宴席?”
只听冯君侯大是不耐地说道,“此等小事细君就不用操心了,交与某就是!来来来,我们继续商量家族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