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灿英心头憋得慌,唐知综他们就是蛀虫,整天在外晃悠,回家就嚷嚷着肚子饿,偶尔她半夜醒来,楼下厨房乒乒乓乓的,以为家里进了贼,胆战心惊的不敢出门,结果全家子人有说有笑的,问面条味道好不好,不好炖点股骨汤之类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她找樊文忠诉苦,要樊文忠把人撵走,樊文忠反过来怨她不够大度,既不喜欢唐家人就不该答应两人结婚,如今结了婚,看在苏姗姗的面子上就别做得太过分。
樊文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遇到唐知综那样的人,不把户口本给他还能咋样啊。
有群讨厌鬼天天在跟前晃,晃得冯灿英头晕眼花胸闷,如果不是等樊玉兰回来,她早收拾衣服回娘家住去了。
樊文忠没意见要他伺候那大家子人去,她是不伺候了,唐知综他们搬到市里,除了日常开销,得不得就问她拿钱,不是买衣服就是买书,花钱如流水,冯灿英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有时候恨不得偷偷往饭里放老鼠药,毒死他们得了。
这天,在唐知综又厚着脸皮问她要了50块钱,她忍无可忍了,抓狂的尖叫两声,直接回了房间,关上门,倒床呼呼大睡,不想搭理唐知综半句,全家子都是吝啬鬼,只知道进不知道出的,认真算算,唐知综问她要了好几千块,有那笔钱买啥房子买不到啊,何苦要和他住同个屋檐受他窝囊气。
唐知综还摊着手,望着如疾风刮过的楼梯口,小声嘟哝了两句,随即咚咚咚的追上楼,嗓音清脆又有磁性,“舅妈,不用拿太多,给再多我们花了也是花了,给钱大买几个写字的本子而已,剩下的钱看能不能买到水果,家里的水果都吃完了。”
冯灿英捂着耳朵,不想听到唐知综厚颜无耻的声音,扯过被子就蒙住脑袋,恨不得来个人把唐知综给收了。
唐知综在门外等了会,惊觉屋里没动静,抬手叩了叩门,声音谄媚,“舅妈,舅妈?”
喊了好多声都没回应,唐知综力气大起来,先是叩,再是敲,到后边直接用脚踹,神色也着急起来,“舅妈,舅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晕倒过去了,舅妈,听得到我说话不,不说话的话我就撬锁了啊......”
冯灿英正心烦意乱着,听到撬锁,越发狂躁,“喊魂啊喊,家里没钱,要买东西自己想办法去。”唐知综手里有钱,攒着舍不得花而已,冯灿英就没见过像唐知综这么不要脸又抠门的人。
“舅妈,舅舅说了,没钱问你要,你不给的话舅舅回来我就问舅舅要了哦。”唐知综好以整暇的靠着门,作势又抬脚踹了两下,心想这门真够结实的,脚都踹疼了也没把门踹开,有机会让石磊研究研究,以后做门卖也不错啊。
又等了会儿,屋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动静,唐知综琢磨着要不要使劲再踹两脚,试试门到底有多结实,脚刚刚抬起,嗖的声,门从里拉开了,冯灿英面色铁青的站在里边,“我给你的钱呢?前天四十,昨天七十,你以为家里真有很多钱呢,你们来后,家里的开销比我们半年还多,你舅舅多少点工资,就你们霍霍吗?”
说着,冯灿英要找苏姗姗理掰,以前看不出来,自进施工队后,苏姗姗脸皮也越来越厚了,每天像个官太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外人被她表皮迷惑,说她如何勤快如何辛苦,其实呢,苏姗姗在家就是个懒人,不做饭不洗碗,就知道问她要钱。
住了这么多天,唐知综也算了解冯灿英眼里的意思,他脸不红心不跳道,“珊珊他们出去了,我喊她们去外边等我,舅妈,做人不能这样啊,我和珊珊不上班没有收入,又得养3个孩子,你拿着珊珊爷爷的钱,不给我们花给谁花啊。”
在市里这几天,唐知综陪苏姗姗回了趟以前的大院,那儿住着的都是苏家人的老邻居,几十年了,苏家家底怎样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苏家不是简单人家,苏老爷子参军前是商人,支援红军革命,据说掏空了大半家底,之后苏老爷子参军后,上战场打仗,医药物品许多都是苏老爷子花钱买的,新中国成立,有的资本主义分子遭了殃,苏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苏家人心存感激,踏踏实实留在国内搞研究,苏老爷子去世,手里的财产小部分交给了冯灿英,剩下的让苏姗姗自己握着,哪晓得冯灿英奸诈,趁苏姗姗年幼不懂事,把财产全骗到她手里攥着,又撺掇苏姗姗卖了房子,别看樊文忠现在过得不错,都是苏家的钱。
听了老邻居的话后,唐知综肺都气炸了,金山银山都该是他和苏姗姗共有的,到头来被外人捏着,问冯灿英要点钱花她还甩脸色,哪儿来的脸啊。
冯灿英做得出来,他也做得出来,他就是天天都要问冯灿英要钱,不给钱就扯着嗓门喊得全小区的人都听到,看看谁不怕丢脸,一句没钱就想把他打发了?
唐知综心下冷笑,靠着门框不肯走,“舅妈,50块钱又不多,我和珊珊如果有钱我们哪儿会问你要啊,你以为我们不要脸的啊,钱大他们正是读书的年纪,得去书店多买些书囤着啊,我看表妹房间不也囤了很多书吗?”
他不说房间还好,想到樊玉兰的屋子被钱大他们住了,3个孩子整天在床上挑来挑去的,冯灿英脑袋就抽筋似的疼,她又骂又闹,不管用,全家人像个没事人似的,住得心安理得,昨天还特意买把锁把房间门的钥匙换了,睡觉时她向樊文忠抱怨,樊文忠仍然是不冷不热的那句,“谁让你把户口本给他的,不扯证会有现在这些事?婚都结了说再多有啥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难道真把他们撵出去啊?”
撵出去是不行的,虽说苏家人不在了,苏老爷子的战友们有的还活着呢,那些人出来说两句话,樊文忠就完了。
想到此,冯灿英是恨不得那些人都去死,他们都死了,她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哪儿像现在,做事束手束脚的,再不情愿都得维持表面和谐。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数了50块钱出来,没个好脸的丢给唐知综,唐知综悉数接住,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而是笑得特别欢,“我就知道舅妈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再没钱,只要关系到孩子的未来就不会吝啬,舅妈,我们走了啊,晚上回来吃晚饭,酒幺说好久没吃鱼呢,舅妈买两条鲫鱼熬汤啊。”
冯灿英咬着牙龈,双手紧紧握成拳,像只愤怒的狮子,眼珠快瞪出眼眶了,唐知综慢腾腾的把钱铺开,高高兴兴的下了楼。
庭院里的花开了,花瓣娇艳欲滴,香气扑鼻,酒幺蹲在花前,重重地吸了两口,看唐知综出来,乐出了双下巴,“爸爸,要到钱了吗?中午能去国营饭店吃饭吗?”
唐知综捏着钱,拍了拍手背,爽快道,“能。”
钱大站在路中央,小脸崩得紧紧的,扫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老师讲课肯定讲很远了。”
“急啥,你珊珊姨不是给你讲了课本上的内容吗,好好写作业,回去绝对跟得上,走吧,爸爸给你们多买些书囤着。”手里有钱,唐知综走哪儿都有底气,钱大他们年纪小,太过专业的书不适合他们,唐知综去书店给他们挑了些励志又感动的书籍,孩子小,灌输他们正确的思想比任何都重要,尤其是钱大,性格太过正直,走进社会很容易吃亏的,酒幺随他,吃啥都不会吃亏,至于权二,文文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顶多不拔尖,不至于得罪人。
市里的书店卖各式各样的书籍,唐知综要钱大他们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通通给买,都是些旧书,不贵,冯灿英给的钱花不完。
酒幺翻到两本有图的书,字迹有点模糊,不过他觉得有趣,唐知综瞥了眼,是讲各朝代历史的书籍,看看也好,权二选的是诗集,语录,红遍大江南北的领导人语录,说起来,他家藏书不少,这样的书还真是没有,既然要买,唐知综又给他买了几本鲁迅的书,轮到钱大,他墨迹得多,围着书架来来回回的看,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找金子了,苏姗姗过去问他有没有遇到喜欢的,钱大盯着书架最高的两本书,苏姗姗明白他的意思,垫脚抽出书,是关于房屋建筑的书籍,由梁思成所著的,苏姗姗震惊,“钱大喜欢这个?”
钱大点头,抱在手里,慢慢翻开,清澈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苏姗姗又看了看书架,依据钱大喜好,又挑了好几本关于建筑的书籍,唐知综难得没奚落两句,问钱大,“钱大,你喜欢搞建筑?”
那真是有缘啊,老大继承他的专业,幺儿继承他的性格,唐知综乐不可支,拍了拍权二肩膀,“权二啊,你喜欢什么要和爸爸说啊。”
想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一时半会竟想不到让权二继承啥,不过不着急,他优点太多,需要人慢慢发掘。
总共买了10多本书,唐知综又和书店老板讨价还价,最终便宜了七毛钱,随后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下午接着逛,不逛没办法啊,回到家和冯灿英大眼瞪小眼的难受,还是在外逛街舒服点,这年代的公园没有什么景色,除了几株树木就是花坛,花坛里也不种花,而是塑着伟人的雕像,亦或者石碑,公园里有零零星星相亲的男女,男的推着自行车走,女的穿着长裙害羞的并肩而行,聊天的内容离不开厂里的工作,乏味又无趣,唐知综突然好奇苏姗姗有没有这样和人相过亲。
“珊珊,舅妈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啊?”
苏姗姗摇头,冯灿英整天忙着打牌,根本没时间管其他事。
唐知综心里欢喜,幸亏没相过亲,就苏姗姗的条件,没有哪个男的不喜欢,哪怕黎翔对苏姗姗没有那种想法,心里也是当妹妹喜欢的,苏姗姗皮肤白,五官好看,走到哪儿都是最受男生喜欢的类型,唐知综不得不说,认识冯灿英这么久,冯灿英总算做了件人做的事,没有给苏姗姗介绍对象,否则恐怕没他啥事了。
迎面走来的男女脸颊泛红,四目对视后急忙挪开,羞涩的反应令唐知综想笑,他要是男的,直接拉过女方的手,管她乐不乐意,牵着手在公园里逛,绝对不后悔。
约莫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两人俱看了过来,唐知综悻悻,正要偏头移开目光,看男的满脸惊讶不已的样子,“苏姗姗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