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综喜不自胜的拿着钟表,欢呼雀跃地外出找人看位置挂钟表,他不是个揽功的人,逢人就说白杨的好话,以致于全校师生都知道白杨送钟表的事,还知道天气再冷点不用回家吃午饭,学校有铁锅,有食堂,带饭放蒸笼里热热就行。
学生们沸腾不已,要知道,丽华村小学就没铁锅,学生们想吃饭必须得回家,班里离得近的同学早早就到学校玩斗鸡,而离得远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如果不用回家吃午饭,那他们就更多时间玩了。
对学生们来说简直是不能再好的事了,连带着看白浩文和白浩武都顺眼多了,愿意和兄弟两说话玩耍,还会说些村里的事。
兄弟两同桌爱说话,佟秋岩调换了座位,狗蛋成了白浩文的同桌,在桃花村,没有人不知道钱大和狗蛋的恩怨,狗蛋幺叔拐跑了钱大亲妈,以致于钱大爸妈离了婚,钱大成了没妈的娃儿。
狗蛋和白浩文同桌后,就有同学和白浩文说两人的关系。
白浩文自封是城里人,心里多少瞧不起班里同学,走路眼睛是长在头顶的,口头禅是‘哼’,最常用的是表情是不屑,得知狗蛋和钱大有仇后,反而想和狗蛋做朋友,老实说,他不喜欢钱大,仗着老子是校长就拽得很,每次老师提问就迫不及待的举手,仿佛自己多聪明多能耐似的。
再能耐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无知。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狗蛋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于是在班里人议论他爸买钟表买铁锅为学校做贡献的事情时,他主动和狗蛋攀谈,“狗蛋,你幺叔长得很好看吧。”
长得不好看怎么能从唐知综手里拐跑媳妇,狗蛋幺叔绝对是桃花村生产队最好看的人。
白浩文转着笔,右手撑着脑袋,仔细端详着狗蛋,狗蛋头发黏哒哒的,刘海下的眼睛不漂亮,鼻孔被挖得撑开了,嘴唇很薄,下巴稍短,似乎几天没洗过脸了,脸上脏兮兮的,眼圈周围糊了很多眼屎,此刻正握着笔,在树上乱画着。
看看他,再去看穿着干净整洁,眉清目秀的钱大,白浩文有点纳闷同学们是不是说错了。
以狗蛋这样的条件,他幺叔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怎么会是唐知综的对手。
要说唐知综拐跑狗蛋幺婶他还信。
狗蛋把铅笔画没了,歪头看白浩文,四目相对,白浩文赶紧直起身,不想和狗蛋说话,长得太丑了,还不讲卫生,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同桌啊。
狗蛋不知道白浩文家的背景,只知道他家条件好,有个很疼他们的爸爸,每天都会接送他们,不像他爸,对自己不是打就是骂的,他打心眼里羡慕白浩文,想要个白杨那样的爸爸,以致于和白浩文说话语气不由得变轻,他说道,“是杜花儿不守妇道勾引我幺叔的,我幺叔被那女人害惨了。”
最开始狗蛋听人说的是他幺叔拐跑杜花儿害得钱大没了妈,但最近他奶奶经常唉声叹气骂杜花儿,说她是害人精,嫁给唐知综把人家祸害成了酒鬼,遭全村唾弃,然后又祸害他幺叔,害他幺叔成了村里的笑柄,只能躲在外边生活,好不容易回到生产队,钱和粮食通通没了,都是杜花儿害的,杜花儿就是个害人精。
狗蛋的说法和其他不同,白浩文不由得来了兴趣,小声道,“你幺叔怎么了?”
“我幺叔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像个正常人,偷家里粮食去卖,被我爷爷打得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呢。”狗蛋挺同情他幺叔的的,以前他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他幺叔,现在呢,他爷爷看着他幺叔就恨不得拎棍子打,吓得他幺叔躲在房间不敢出来。
偷东西是不对的,白浩文觉得钱大亲妈太不是人了,怎么能怂恿人家做贼了,被公安抓到得坐牢呢。
“你幺叔没找钱大亲妈麻烦?”白浩文不理解,被人害了肯定得报仇啊。
狗蛋叹气,“你以为容易呢,钱大几个舅舅是很厉害的,我幺叔哪儿打得赢他们?”他奶奶骂过杜家人好多次,没有哪次不想刮他们层皮,但不敢啊,杜家人团结,就是他奶奶也打不赢。
白浩文皱眉,“打不赢大的就打小的啊,你幺叔打钱大他们啊。”
狗蛋翻白眼,打钱大?他幺叔怕不是想死呢,杜家人都打不赢还打唐家人?唐知综横起来谁面子都不给,曾经打过他奶奶呢。
“白浩文,我说你是哪儿的人哪,我们生产队的事你就没听说?钱大爸爸是很厉害的,别看他和颜悦色不爱甩脸色,凶起来没人不怕他,还有钱大3个堂哥,狠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唐石林你认识吧,他曾经拿棍子打我幺叔,打得我幺叔到处逃呢。”狗蛋不认为武力能解决问题,偶尔吃饭他爸妈也会聊他幺叔的事,说他幺叔是活该,如果不东想西想找个女同志好好过日子,哪儿会发生后来的事儿。
他妈说了,幺叔再敢和唐家人对着干,再受伤躺在床上她们就不管他死活了。
所以他幺叔是不敢找钱大他们麻烦的。
白浩文有点目中无人,即使上次被佟秋岩打得认错,骨子里仍然是个骄傲的人,怎么会对农村的事感兴趣,并不知道村里生活比大院还精彩,大院的大人们也会吵架,从不敢拎着棍子就打架的。
这点来看,农村人更帅气。
男孩子崇尚武力想做英雄是天性,他不由得问他们是怎么打架的,想学学经验,以后大院里谁再和他奶奶吵架,他也拎着棍子就开打。
狗蛋大致描述了遍,词汇量有限,用的多是土话。
白浩文明明该讨厌唐知综的,结果莫名的崇拜他了,回家后还以唐知综的故事激励他奶奶,说他们校长打了人,人家还得低声下气的道歉,要他奶奶学学,弄得杨妈妈哭笑不得,问白杨怎么回事,白杨哪儿清楚唐知综的私人恩怨,问白浩文哪儿听来的。
唐知综文质彬彬的,不像会打架的。
白浩文来劲了,放下筷子,神气的抬着下巴,“我同桌狗蛋啊,他幺叔被唐校长婆娘迷昏了头,两人逃到外边过快活日子,回来后就遭唐校长打了,打得可凶了。”白浩文特意比划比划拳头,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唐校长就这样打人的。”
白杨媳妇刚吃完饭,坐在旁边凳子上补衣服,她骂白浩文,“好的不学学人打架,你和他们能比吗?”白杨媳妇眼里,自己儿子是城镇户口,多少有些优越感,不是乡下人能比的,纵使唐石森在厂里逢人就夸他幺叔多能干,她仍然瞧不起。
白浩文的观念就是跟她学的,白浩文道,“打架咋了,有时候就得打,不打他们还以为咱家好欺负呢。”
大院里人多,偶尔谁家东西没了就爱嚷嚷,指桑骂槐,白浩文听不懂骂的啥,但听得出她们骂的谁,整个大院就他和白浩武是双胞胎,人家说两个杂种他就懂意思了。
白杨媳妇怒了,摔手里的衣服,“打架能解决问题吗?凡事就知道打打打,把人打伤了要你赔医药费你赔得起吗,赔不起就给他养老?”
白浩文觉得他妈想太多,你不说我我能打你?打你也是你活该。
杨妈妈看儿媳妇不高兴,跟着说白浩文,“好了,你还小,心思用在学习上,其他的事不归你管就别管,咱们家不兴喊打喊杀的,大院也不兴农村那套,你别去乡下就学了人家那套思想,是不行的。”孙子们用功,杨妈妈心里欢喜,在邻里也颇扬眉吐气,但此时有点担心孙子的教育了。
“白杨,未来小学的老师们教的啥啊,前几天说有人拐子在附近转悠,现在又教打架,浩文他们会不会学坏了呀。”
白杨和白铁林喝酒,生活惬意,没啥烦心事,父子两习惯晚上喝两口,白杨摇头,“妈,你想什么呢,人拐子的事我问过了,就是本队的人,学生看面孔陌生想歪了,至于打架,和小学老师有什么关系,未来小学的老师比公社老师尽责多了,你啊别想太多。”白杨半点不担心白浩文他们会学坏,就说浩文他们去桃花村读书后家里的氛围就知道了,以前3兄弟在家他哪儿有时间和心情喝酒啊,不是想骂人就想打人的,现在不要好太多。
唐知综还是有本事的,白浩文想起铁锅的事,和白铁林道,“爸,铁锅的事你能不能再想想法子,我看小学真的缺口铁锅,以唐知综的条件,再过几年都买不起,总不能让浩文他们一直吃冷饭冷菜吧。”天气热勉强凑活着吃,天气冷的话就不行了。
白铁林抿了口酒,慢悠悠剥着花生,“咱不是送了块钟表吗,还嫌少?铁锅多值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有那个关系,咱问谁要工业票和钱去?”就说买钟表的工业票和钱就够浩文他们读几年小学了,还想要他买铁锅,欺人太甚了啊。
白杨清楚家里的状况,不是没办法吗?
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过不久能在学校热饭吃,回到家肯定会和大人说,估计几个生产队都知道他送铁锅的事情了,到头来没做到,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爸,要不你问问姑姑她们家?”
白铁林把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几下咽进肚,说道,“你姑姑家的工业票留着自家要用,你直接和唐校长说办不到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啊,这不没机会吗。”白杨叹气。
白铁林以为他抹不开面子,“不是说请他来家里吃饭嘛,你问问他啥时候有时间,我和他说,铁锅不好买,咱家没本事,让他找其他人问问吧。”
白杨想说困难,唐知综多无赖的人,秦爱国都拿他没办法,白铁林会有?别多的都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