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无辜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夏贤妃:“贤妃妹妹,难道你没和太后说么?如今徐贵人入口的东西,不都是妹妹亲自管着的么?”
说的夏贤妃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自觉地看了眼赵誉。徐贵人搬来她宫里虽不是她主动要求的,是太后命她接管的,可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得罪了温淑妃。此刻温淑妃提及茶点有问题,俨然是提供了另一种可能的推测——也可以不是亭子里的人动的手,而是她事先就加好了料……
这么一来,适才红锦的推断就很有可能是弄错了方向。
夏贤妃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太后明鉴,如今徐贵人的吃食确实是由妾宫内的小厨房做的,太后娘娘还专门指派了宫里头最懂得做温补药膳的黄公公过来……,黄公公负责看管一应厨上的人,极是稳妥……,徐贵人等欲往园中晒太阳,茶点是从小厨房直接送到红锦房里的,妾只是过问了两句,并没有干涉其他……”
言下之意,是太后的人管着小厨房,难道太后的人还能谋害皇嗣不成?
太后不悦地抿了口茶:“淑妃,依你之意,你能保当时亭中三人皆无嫌疑?”
温淑妃眸中盈了汪委屈的泪:“太后娘娘,妾愚钝,确实没有发觉什么不妥,有无人暗中动什么手脚,妾却是不知了。既然皇上已经下令搜宫,妾以为不错,一来能还无辜者清白,二来也揪出那包藏祸心之人,予以严惩,好好治一治这股不正之风!”
温淑妃说着看向夏贤妃:“贤妃妹妹你说呢?清者自清,无需惧怕搜查的,不是么?”
太后“嘭”地一声拍了下桌案:“胡闹!如今是在查谋害皇嗣之人,在这个关头还不忘攀咬他人,斗一斗气,你眼里可还有本宫,可还有皇上?”
温淑妃伏地拜道:“太后恕罪。”
屋中人都跟着跪了下去,称:“太后息怒。”
夏贤妃道:“太后,既然淑妃姐姐疑心集芳阁,为示公正,妾愿接受查问,并无异议。”
太后还欲再说什么,一旁赵誉冷嗖嗖地道:“来人,搜查集芳阁后厨,审问当日经手过茶点的一干人等!”
赵誉走到床前,居高临下望着徐贵人道:“你这胎得来不易,自己小心看顾。”
徐贵人迎上一双深邃无波的瞳眸,见赵誉面沉如水,口中话说得甚为关心,可自他眼底并非寻觅出半点温情。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低低地道了声“是”。
赵誉回转过身,朝太后揖了一礼:“那么集芳阁这边,就烦劳太后处置。”
太后点点头:“皇上放心,本宫自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是和赵誉表决心,说明即便凶手真出自夏贤妃的集芳阁,她也不会有任何偏袒徇私。
温淑妃泪眼涟涟地看向赵誉:“皇上,您亲自带人搜查妾的长宁宫,妾敢对天发誓,妾绝对不曾做过任何……”
赵誉径直经过她身畔,视线完全没有落在她身上,行至那屏风前,目光盯视着抿唇不语的福姐儿,淡漠地道:“搜察祥福宫。”
外头有内侍响亮地应了。
福姐儿微微抬起头,直视赵誉。后者抿了抿嘴唇:“苏贵人,随朕一道,去你宫里瞧瞧,如何?”
福姐儿垂下眼睛,低低地应了声“是”。
她看来平静非常,其实早已暗自灰心。
甫一进宫,就有这样一张大网候在头上,叫她完全意想不到,也没有招架之力。
身后传来太后温和的声音:“皇上,搜宫一事比较严重,为免几人颜面受损,依本宫看,不若悄声的搜……”
赵誉无可无不可地道:“就依母后。”
明月当空,风中偶然吹来几缕花香,宫墙内,浮华销骨,绮梦皆空。前半个时辰,福姐儿还羞涩的等待着自己和赵誉真正在一起的第一晚,她被他揽在怀中,柔声哄诱,化成了一滩水,几乎沉沦……
转眼,他负手行在前头,身后跟了一大批即将去搜寻她行凶罪证的侍卫……
福姐儿苦涩一笑。支走了皇后,没人再能护她。
旁人有意陷害,总能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得手,她既没有自己的人,又没有得力的势,除了安然待宰,还有什么能耐……
胡思乱想之间,前头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
福姐儿差点撞在他身上,慌乱地退了半步,被他拉住手腕,重新扯了回来。
鼻头酸涩得要命,福姐儿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揪住赵誉的衣裳,垂头委屈地道:“皇上,你信不信我?我没做过。”
赵誉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发顶。
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路沿深长的宫道向前走去。
多年后,福姐儿总能忆起当时的月色。
两个人无言走在砖石路上,好像身后那么多侍卫都忽然隐匿了行迹。春风静夜,他的手掌宽大和温暖,好像有种能瞬间稳定人心的力量。
祥福宫正殿,赵誉坐在正中的玉围子黄梨木榻上,手里捏了杯茶,一口也没有饮。福姐儿不安地攥着袖子,不时偷觑赵誉面色。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与适才在集芳阁时的怒不可遏全然不同。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侧旁殿中传来些许窸窣的声响。侍卫们得了严令,只许悄悄搜查,行动不敢声张,声音放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