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笔似是嗤了一声。
她缓步走上台阶,目光悠远,站在魔族最高处,俯瞰自己停留半生的地方。
“我当初下深渊,是因为觉得魔族可救,教化有用,既然为此,人魔两族间流血残杀能免则免。”
“如今出手,也是因为觉得其余人等当救,同族相残者该死,没有让别人为我的心血流自己血的道理,因而出手。”
“都是一样的初衷,我行我道,只是用了不一样的手段。”
她这段话深奥,魔王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唯恐顾迟笔揪自己耳朵,还不忘在那里连连点头,假意附和。
叶非折倒是听懂了。
正是因为听懂了,他面色也更差了。
“所以今天,我便好再说一遍。”
顾迟笔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正圆润,掷地有声:“没人该为旁人的私情而牺牲自己。”
“哪怕那个要被牺牲的人是魔族也一样。”
顾迟笔已经知道了,她是在说祸世的事情,再告诉自己。
叶非折垂下眼想。
毕竟这一次,魔族扮演的是全然无辜,被迫顶锅的角色。
就是因为祸世迟迟不应,所以天道才把这场灾祸降到了魔族头上。
站在自己立场,拿自己偏袒楚佑的心来看,他当然觉得楚佑无辜,不该遭此飞来横祸,断送大好前途乃至于性命。
但是魔族这件事情里何尝做错过什么?
累得几人入魔死去,一场风波惊吓,连带着魔王也担惊受怕,向他赔罪。
“这次走火入魔的几个魔族,我一一看过,皆是杀孽深重,死有余辜之辈。”
顾迟笔若有深意道:“因此不必很放在心上。但是等下次,等下下次,就不知了。”
年少相识,叶非折了解顾迟笔。
她这次没有追究楚佑的事,甚至愿意在明面上装傻掩盖,除却魔族几人死有余辜之外,就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两人师长的交情份上。
但是……祸世之劫,举世存亡,不可能只应这一次,也不可能只有这点规模。
假如祸世迟迟不觉醒,等下次、下下次应在旁人身上时,就很难说被应的人无不无辜,活不活该。
到时候顾迟笔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了。”
叶非折觉得他心里憋得慌,堵得慌。
若是按他的性子,当然是直接拔剑,直接光明正大告诉全天下楚佑就是祸世,就是他要罩的人,谁都别想动他一根毫毛最快意。
但是人生在世,是很难那么快意起来的。
他早不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胡作非为的叶家少主,玄山首徒。
顶着仙首这个名头,受天下人的朝拜恭敬,自是得将仙道,得将这天下一起挑在担子上。
他得给顾迟笔、给魔王、给天下一个交代。
因此叶非折也只能说那么一句我知道了。
顾迟笔见状,不再紧逼,只简略说了一句:“那就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
哪怕他们两个曾经也相谈甚欢,此时此刻,却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交代完该交代的,叶非折便转身离开。
楚佑已在外面等着他。
看见叶非折出来,他主动上前问道:“师兄…你可是,有什么事?“
不怪楚佑这样问。
叶非折现在的状态,着实奇怪。
一半是压抑到极致,沉冷如冰;另一半却滚烫炽烈得好像随时会喷发。
“没事。”
叶非折尽力回忆着平时的状态,对楚佑笑了一下。
可惜这回他笑起来也不对劲,像是最快最利的剑锋吻过的一枝红玫瑰,鲜艳欲滴,又杀机四伏。
“阿佑,你抱我一下。”
一下就好。
他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开。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