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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维很快就收到了吴甫带回来的口信。
他表现得一如吴甫所预料的那样,当即勃然大怒,但外人所不可能知道的是,其实他的内心,反倒是松了口气的。
“彼辈何敢……”
他气炸了一般地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吴甫低了头,一声不吭。
片刻后,柳维似乎开始克制住自己的愤怒,追问吴甫在县祝衙门内的详细遭遇,吴甫自然是没有丝毫的隐瞒,把自己进去之后就见到了县祝衙门主事杜仪,说完条件之后杜仪已经露出愤怒的表情,但仍克制着,留自己在他的房间内呆了一阵子,他却是出去了一趟,等再回来,就是如此这般的回复了。
也就是说,这是县祝衙门那边协商后的结果了。
当着吴甫,柳维又复大怒,“彼辈自以为手中握了珍宝,竟敢如此同上官胁谈,实在是目无上官之极!”
骂过之后,他冲吴甫摆了摆手,命他出去了。
等吴甫出去,他脸上的怒容顷刻收尽,在房间内转悠着,盘算了好一阵子,这才不由得叹了口气,然而叹气过后,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一点小小的满足来。
彼此打交道已非一日两日,他当然知道高靖杜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他们不但能力不错,战斗力不低,论起官场之内的这一套规则,也算精熟,并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更别提糊弄。
站在代表整个郡祝衙门、代表郡祝沈明的这个位置上,自己天然有优势,要通过一次谈判,从他们那里占点便宜过来,还是可以期许的。但这个占便宜,却肯定是在一定范围之内的、而且是等价交换的。
所以,打从郡祝沈明点头允准了这件事,柳维就已经在反复推敲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径直就过去——被打脸已经是肯定的事情了,这想必是县祝衙门那帮人孜孜以求的,而自己只要想达成这笔交易,前提也就必须是把“自己代表郡祝衙门被县里打脸”这件事,纳入到交易范围内来。
然而,他素来知道,人的野心和欲望这个东西,是不会有穷尽的。
所以,先派个下面人过去,激起对方怒火的同时,说不得也是在降低他们的对此事的期待程度了——接下来么,自己“被迫”过去一趟,被彼等占个隐形的上风,算是打脸完成,交易必然达成。
但如果是自己直接过去,说不得那高靖就想要跟郡祝沈明直接谈交易了!
虽是痴心妄想,但他们未必就不敢想!
现在好了,吴甫此去,已经撩拨起了他们的怒火,自己再去的时候,把条件稍微松动一下,让他们心里过一过“郡里有求于我”的干瘾,此事便成了。
心里这么想着,吴甫不急不慌,在自己屋子里枯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到“怒火”消了,这才板着脸,带了随从,出了门纵马直奔不远处的县祝衙门。
他是郡里的司社,等级与高靖这位县祝平齐,却毕竟是上级衙门的,在部分事务上,其实对县里是有“指导”的权限的。
但高靖虽说附郭郡城,却毕竟是实打实的一地主官,更何况负责郡治之城的他,比郡里其他县的主官也算是隐隐高上半级。
这么综合一比较,两人的地位倒真的可以说是平齐的。
柳维既然来了,县祝衙门这边自然是只有高靖够资格跟他对等。
大家足够熟,熟到几乎是可以把绝大多数的虚假客套都给省了,直接就进入重要的环节,而这也是柳维所希望的。
但是,当两人直接就拉开了刀刀见肉的谈判之后,高靖开出的条件,却险些让柳维直接气炸了肺——这次是真的气了!
第一主功,是郡祝沈明的,这个符合大意,这就跟此次的功劳酬赏一旦发下来,必须全部都是县祝衙门的一样,是基础条件,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为此,郡里需要向县祝衙门额外支付些银子、马匹,甚至包括一颗“开窍丹”,虽然有些过分,但也还大致在情理之中,是柳维事先便能够料到的了。
但是……第二等的功劳,一共四个位子,全部都是县祝衙门的,是什么意思?
听高靖慢悠悠地说出这一条的时候,柳维甚至不由得懵了一下——如果这四个位子翎州县祝衙门全部留下了,那自己过来谈什么来了?
头功是郡祝沈明的不需要谈,难道我不惜被你们“打脸”地跑过来跟你们谈,为的不就是一个第二等的功劳么?
来之前,自己当然也知道,此前让吴甫过来谈的时候,四个名额里自己要三个,是比较过分的,事实上他自己也想过县里高靖他们会接受这个条件,因此亲自过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保一争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