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的视力

尤其在梅林垂眸向他看来的那一瞬间,绛紫色的眼眸,竖直的瞳孔。

暧昧又危险的举动,距离过近的威迫。

梦魇色泽瑰丽的眼眸,立夏在其内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碎片。

梅林有一双神奇的眼睛,他可以看到现在的一切,以此推断未来,望尽过去。

他用这样的眼睛,注视了属于藤丸立夏的一生,又一生。

“立夏。”梅林轻叹道:“你的右眼,还能看清多远的距离?或者说的更残酷一些……还能看到东西吗?”

还能看到吗?

少年呼吸一窒,瞳孔因剧烈的震惊而骤缩了成针尖一样细小的点状。

虹膜的蓝愈发浓郁,缺少笑意时,像从冰里淬出来的一样。

“为什――”话只吐出一个开头的音节,立夏就意识到自己想说的,只是个没用的问句。

他可以瞒过所有人,可以将检测视力的表格全部默背在心里。却唯独,无法瞒过梅林的眼睛。

当然,还有吉尔伽美什,那位能预见一切未来的王。

梅林可以是带来美梦的芙芙精,但他同时也是观测了一切的,亚瑟王时代声名显赫的魔术师,是冠位caster的候选之一。

别妄想对梅林进行欺骗,你逃不过他的眼睛。

与吉尔伽美什们不同,梅林要显得更加好接近与和蔼,却也缺少吉尔伽美什王那种非常奇怪的‘豁达’……?

梅林喜欢听少年对他诉说任何事,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恋情或者烦恼,并总是对此兴致勃勃。

‘人生导师’这一角色与他而言,非常得心应手,以至于有时候立夏会想……他是不是对于‘倾听’这种事过于热衷了。

不知不觉中,就会被梅林掌握所有情况。

即使仍然是梦境,立夏也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片干涩。

再开口,声音是连他自己也讶异的嘶哑――

“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他揭开了一直以来隐瞒的东西。

肩上一沉,是梅林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窝上。梦魇的体温非常温暖,少年感到梅林蹭了蹭他的脸颊。

是无声的安慰。

蓦然间,心情就安定了下来,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倾诉着。

他拍了拍梦魇粘了落花的脊背,手感很好的长发,冰冰凉凉地在指缝间滑落。

雪色朦胧里,他头发的末梢,是虹光的颜色。

他的右眼,还能分辨出颜色……太好了。

“我的右眼,近视加深的速度很快。”他回想了一下,“最开始不会对日常视物造成太大影响,只是看太远的东西会感到模糊。”

“最近……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字,如果盖住左眼的视线,映入右眼的,只是一些大小相似的黑点。如果盯得时间长一点的话,就会感觉那些黑点跟白纸全都模糊在一起。”

如果只用右眼,他已经开始看不清日记本上的字了。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严重的,因为左眼视物依旧异常清晰。

虽然说的很豁达……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对右眼渐渐消失的视力做过任何努力。

像是保护眼睛的揉按,还有定时的闭目休息以及观察绿色植物都有在做。

“但是啊……我发现。”少年笑得异常无奈,“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啦,跑掉的东西不管是时间还是视力都不会回来。”

伸出手去无法抓住,做出挽留没有用处,到头来还不如不去在意。

如此,来得好算还是潇洒一些。

“这样啊。”梅林深深的望着他,那目光,直直地看进他右眼的眼底。

梅林伸手抚上少年右眼的眼尾,微温的指腹,舒缓了酸涩。

立夏眨了眨眼,发现那种眼球随时会干枯碎掉的错觉消失了。

“非常感谢!”少年非常轻易的开心了起来,笑着道谢:“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右眼要瞎掉,这下就不用害怕了。”

“不用但心。”梅林拍了拍他的头顶,“丢掉的视力和艰辛状况,都只是一时的。”

迎着少年懵然的注视,梅林道:“这一次,一定会结束。”

“……结束?”用困惑的语气重复着。

“是的,mylord,我向你保证。”梦魇冰凉的指端,触碰上了少年的脸颊。

不含欲/念的摩挲,幻想之物色调瑰丽的虹膜。

立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读到了现在的他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乐园的魔术师又看到了怎样瑰丽的梦?

是中世纪古朴雅致的花纹里渲染出的奢靡富丽?还是说……迦勒底外大雪里的风霜凄迷?

这些都不重要。

梅林在心里默默叹息。

“小心法兰西的王储。”亚瑟王时代,做出过预言的贤者,提醒着他,“不要小看在位的王,某些时候,‘王’这种生物的气量远比想象中还要小。”

“是这样吗?”立夏挑眉,故作惊讶的说:“查理姑且不论啦。吉尔伽美什王的胸襟和气度,跟梅林说的完全是两回事吧?”

“真是信任他啊。”梅林露出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冠位caster们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很麻烦的家伙喔?虽然我也是候补之一……唔,这么说也没错啦。”

“唔姆……应该怎么说呢?”立夏念着从尼禄那里学来的奇怪口癖,回想着那些自己接触过的王,“‘不豁达何以为王’――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称呼御主为奏者,唱歌的声调总是乱糟糟,却自认是可比太阳神阿波罗的艺术家的,罗马的少女帝王。

身为王,比任何人都要严谨认真,清贵高洁的骑士王。

笑声很大,行事随心,乐衷于找乐子的青年吉尔伽美什,也曾做过带着他去跟龙打架的事。

说着‘大不敬’,却意外宽容的埃及法老。会回应请求,性格爽朗的拿破仑。

不过――

虽然一直都景仰着‘王’的威荣,但他确实知道关于圣女贞德的历史。

以及,因为贞德被英国人带走却无所作为,既不派军救援,也不支付贞德作为俘虏的赎金。从而,被后世批判为‘懦弱’的法王查理七世。

这其实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因为,为王者豁达这一点的前提,首先是王,其次才是胸襟。

小人物的一切,在历史上往往连尘埃都无法留下。

从网络的查询上就能看出这一点。

如果搜索关于过去某个时代平民的衣制样式,出现的全都是贵族相关,甚至细腻到颜色。

王也是这样,败亡他国后的历史记载,往往只有死的年日记录在案。

所以作为一国之君,绝对不允许的,就是统治权的动摇。

而贞德作为查理七世所认定的,天授王权的代表,神所眷属的圣徒。

作为精神及军队的统帅,后期必定会被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