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没有那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没有不得不分离的结局。
最后的彩头还是各自拿了回去,希尔格纳倒是说,他之所以响应彩头的提议,也是想和大家尽情地比赛一场,就算真的赢了,也会把东西还回去的。
“你这话根本就是以自己会赢为前提啊!”塞纳沙用臂弯扣住了希尔格纳的脖颈,另一只手揉乱了他的白发。
“因为我可不认为自己会输啊。”希尔格纳理直气壮地说道。
“咕呃……无法反驳……”除了写赞美神明诗篇的课,在各种课程里都十分出色、唯有奥斯曼迪亚兹可以一较高下的希尔格纳的确有这个资格说。
不过当众人都散去后,奥斯曼迪亚兹还是找上了希尔格纳:“我落后了你一个马身,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比赛是你赢了,承诺你的奖励还是得给你。”
年幼法老王手中递出的,正是那黄金宝石的腕环。
希尔格纳歪了歪头,正要开口拒绝,但是奥斯曼迪亚兹强硬地把腕环给他带了上去:“如果你不收的话,就当做是我寄存在你这里的——下一次赢的一定是我!”
虽然直到他们满了十五,各国的皇子结束了‘游学’,大部分都选择回了自己的国家,奥斯曼迪亚兹‘寄存’在希尔格纳这里的腕环依然还是没有拿回去。
不过他从希尔格纳那里得到了更和他心意的腕环,并且还是由白发的皇子本人亲手设计打磨出来的。
然而,由奥斯曼迪亚兹送出的腕环,最后还是和他在登基典礼上赠与希尔格纳的权戒,一同在那个分离的日子被还了回去。
而奥斯曼迪亚兹自己手上被希尔格纳赠送的饰品,则在没顶的苇海浪涛之中遗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真是个温柔又决绝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奥斯曼迪亚兹看透了那外表下内心的坚定与高贵,所以他才会将希尔格纳看作是灵魂挚友。
希尔格纳从赫梯前往埃及,陪伴在奥斯曼迪亚兹的身边,一直到那个分开苇海的日子,占据了奥斯曼迪亚兹人生最肆意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奥斯曼迪亚兹也曾经许诺出重金,让那些逐利的商人和冒险家去追寻希尔格纳的踪迹,但终究没有任何讯息。
或许是那些商人走错了方向,或许是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抵达到迦南,所以才会没有半点希尔格纳的消息。
但没有关系,奥斯曼迪亚兹有时间,也有金钱,他可以等到希尔格纳消息传来的那一天。
这么一等,就是一生。
希尔格纳所留下的色彩那么鲜明,给奥斯曼迪亚兹带来的记忆那么深刻。
即便是当他老去,身旁的亲人与子嗣一个接着一个地先他离开人世,留他孑然一身,他也永远记得希尔格纳在阳光下朝他微笑时,那仿佛汇聚了世界上最美的天空与海洋的蓝色在闪动着潋滟的波光,让他在那一瞬间便丢了自己的心脏。
那是他的母后去世的时候了,希尔格纳找到了默不作声甩开了侍从和侍女的奥斯曼迪亚兹,然后在他的身旁坐下。
这里是奥斯曼迪亚兹的母亲最喜欢的水池,尼罗河的水流从外涌至这里,圆顶缀连着帷幕,雪白的轻纱被浪涛沾湿,一切都美得如梦似幻。
但是原本一直在这里乘凉歇息的倩影已经不在,她的腹腔将被剥开,塞入不腐不朽的香料,裹上白色的绷带放入厚重的棺木里,和奥斯曼迪亚兹彻底分离。
她再也无法用那双手抚摸奥斯曼迪亚兹的头顶,也再也无法拥抱自己了。
悬挂在天上的太阳如此灼热,如此耀眼,奥斯曼迪亚兹依然觉得寒冷。
希尔格纳明明找到了他,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直到奥斯曼迪亚兹开口询问:“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坐下去吗?”
“那取决于你,奥斯曼。”希尔格纳没有看埃及的继承人,他的声音温和而冷静。
“我只是觉得,此刻的你需要有人陪伴而已。”
奥斯曼迪亚兹不肯从臂弯里抬起头,虽然他的确也需要有人陪伴着自己,可他不愿让希尔格纳看到自己被泪水沾湿的面庞,这样复杂的心态让奥斯曼迪亚兹不再开口。
但希尔格纳发现了他的心理动态,然后站起身,从台阶上跃入到了水池之中,扬起的浪花扑了奥斯曼迪亚兹一身。
自然,尼罗河的水将那些从他眼底淌出的滚烫液体吞没,透明的水珠滴答从他的脸颊和下巴滑下,然后希尔格纳就是在这个时候,迎着太阳落在水面的粼光对他微笑。
白发被水打湿贴在了希尔格纳的耳后和脖颈上,细小的水珠从同样银白的睫羽上滑落,仿佛要将那双蓝色的眼睛浸得更加水润。
希尔格纳张开了湿漉漉的臂弯,朝奥斯曼迪亚兹说道:“王妃的灵魂一定和尼罗河在一起,之后也会一直注视着你的。奥斯曼,你听,这浪花像不像在呼唤你、抚慰你?”
你看,这个白发的圣人就连关怀人都是这么不动声色,体贴至极。
奥斯曼迪亚兹在梦中微微勾起了唇,在已经死了这么久、就连记忆都暧昧模糊不清时,希尔格纳此刻的笑容依然可以让他的内心获得宁静与慰藉。
“死亡并不是结束,奥斯曼。”在希尔格纳即将离去的那一日,他也曾经这么对法老王说道。
“我们会再次重逢的。”
是啊,死亡并不是结束。
奥斯曼迪亚兹恍惚从梦境中清醒,便看到了那紫发的少女法老王在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尼托克丽丝,余的脸上莫非有什么吗?”奥斯曼迪亚兹舒展了一下身体,睡了一觉后他的魔力与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神采奕奕了。
“啊,没有的!只是我觉得,王在休息了一下后,看上去要高兴、柔和了许多呢!“尼托克丽丝握紧了自己的权杖,紧张地回复道。
“一定是梦到了很美好的事物,所以王在睡着时也在笑呢!”尼托克丽丝完全是有感而发,她自从被召唤到这个特异点,几乎没有见过她尊崇敬仰着的拉美西斯二世如此轻松畅快地笑过了。
奥斯曼迪亚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的确摸到了残留在其上尚未消退的弧度。
“余的确做了一个美梦。”埃及的神王哼笑了一声道。
“说不定这也是亚蒙拉神对余的启示。”
远旅者即将归来,与久别之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