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看着他,笑了起来:“好,那就去吧。年年还这么小,我还想活着。”
鸿钧喉咙里哽了一下,一瞬间心里无数情绪翻涌,说不出是伤心还是失望,抑或是悲哀,但他很想问问,那他呢?
在淮真整个人生中,陪伴她时间最长,难道不是自己吗?为什么淮真想得到别人,却总是想不到他?若连如此卑微祈求都不能得到,他这个元圣,又何来存在意义?
淮真坐在那里垂眸发了一会儿呆,又说道:“我想了想,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才行,不然,肯定没人会喜欢你,那你就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鸿钧心中顿时浪潮翻涌,手指微微颤抖,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淮真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抱住了他。明明,一无所有人是她,□□控了人生人也是她,鸿钧却仿佛比她更可怜似。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淮真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否定了。
鸿钧将她抱进怀里,说道:“你说,不许反悔。若是你想离开我,先好好想清楚你儿子要怎么办。”
淮真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鸿钧低低笑了起来,看着她,指肚摩挲着她脸颊,目光深邃,仿佛带着光,又仿佛闪烁着星星:“淮真,你听清楚了,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我责任,别人,都跟我没关系。”
淮真讶异地看着他,瞬间失了言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呆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鸿钧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爱人只有你,所以,我也只在乎你。不论是年年还是孔宣,我会保护他们纵容他们,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我想要这么做,你懂了吗?”
淮真明白了他意思,突然就憋了一口气,一边捶打着他胸膛,一边又忍不住哭起来:“你怎么这么坏?”
“是啊,我就是这么坏,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鸿钧抱着她,抵着她眉心,长长睫毛几乎都要扫到她眼睛上了,任由淮真对他动手动脚,打骂不停,却是岿然不动,又继续说道,“别想着你可以一走了之,将这些麻烦都丢给我。你不在了,我管他们会怎么样。”
淮真哭很大声,她当然知道,鸿钧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他本来就不是热情人,又讨厌麻烦,如果不是淮真喜欢,孔宣早就被扔给三清去教导了。
至于涂山绥,他根本不可能捡回来。
就算年年,也是在这些时日相处中,逐渐有了感情。起初,鸿钧只当做那是一份责任,因为那是淮真生下来崽,所以他要好好照顾好好对待,不然淮真会生气,会伤心难过。
但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爱年年。
鸿钧冷血,几乎是刻在骨子里,他并不需要血脉也不需要族人,对他来说,那些都是累赘,都是负担。原生责任,他都从来不愿意主动去承担,何况这些,暂时对洪荒大陆毫无影响生灵们?
鸿钧擦了一把淮真脸上泪,表情十分淡漠,又带着几分嫌弃:“不许哭,当初说好,不许在我面前为别人哭。你好好,他们自然也都会好好。”
淮真仍是继续哭着骂他:“你就是故意,你就是不想让我安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无情?哪有你这样,连自己崽都不要!”
鸿钧“嗯”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个冷酷无情人,不瞒你说,若是那天你没有出现在那个小院子话,现在也许,已经没有洪荒了。”
淮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泪珠儿还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湿漉漉眸子格外清澈,宛若误入人间小精灵。
鸿钧笑了一下,抬手轻拭她眼角泪滴,垂了眼眸,又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我是个什么样人吗?淮真,我一向说到做到,你要想清楚了。”
“你威胁我!”淮真瞪着他。
鸿钧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威胁?我只是在告知你一个事实而已。”
淮真依然瞪着他,气鼓鼓样子。
鸿钧低下头看着她,眸子里一片漆黑:“若是你不听话,擅自离开我了,我就把你鸟和你狐狸都扔出去,至于是被人煮了还是被人烤了,都跟我无关;然后把你儿子送给罗睺。”
淮真呼吸一滞,气立刻就上去咬他:“你敢!”
鸿钧轻笑了一声,任她咬着自己手腕,又道:“这才是威胁。”
淮真看着他,越发觉得难过,却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鸿钧。这世间,活不如意,似乎也只她一个。
鸿钧也看向她,思及这几天来,淮真大起大落情绪,以及突然神魂不稳,心中仍是隐隐不安,便又说道:“淮真,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你做决定,以后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一道明,我们一起商议。”
淮真抬眼看向他,忽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啊,我觉得已经不重要了,是我想太多了,其实你做决定还是我做决定,于结果而言,并没有任何差别。”
“有,我想过了。”鸿钧握着她手,垂下眼睫,将这几天认真思考结果机械性地念了出来,“若是我提早跟你说,咱们一起商议,无论是什么样结果,起码都有你参与了。这是你人生,我确实不该擅作主张,将所有事情都包揽了。”
淮真狐疑地看向他,并不觉得鸿钧会这么善解人意。虽然她期盼了很久,希望有一天,鸿钧能够成为这样人,但是显然,并不可能。
天道立刻提醒他:“快呀,再说点什么,淮真不相信你,都怪你以往劣迹斑斑,让人很难相信你会突然做出改变。”
鸿钧在心里骂他:“闭嘴,要你叭叭叭。”
天道当然没有闭嘴,这时候他才不怕鸿钧,毕竟还要仰仗他来一起商量解决办法,便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背稿子,你也得让淮真相信,你是真在悔过了!”
这个词显然让鸿钧极为不适,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霾,立刻垂下眸子,不让淮真察觉,又说道:“帮你做出决定这些事,确是我不对。只是,弗陵是你朋友,也是女娲这件事,我没有想明白……”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哪怕通过各种分析,得知淮真不喜欢他行事风格,但鸿钧依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所做,是对淮真来说最好选择。
但是眼下情况,总得有一个人妥协,所以,他也不是不能演一演。但演过头就没意思了,不是他错,还非要认错,一次就够了,低声下气怕是演不下去,不如提早岔开话题。
果然,淮真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再次愣了一小会儿,随即说道:“没什么,我想明白了,对我来说,弗陵是弗陵,女娲是女娲,她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朋友也只是弗陵,现在她为了救我,已经死了。”
在天道一再地催促下,鸿钧冷着脸又说道:“那要不,等你伤势好起来了,再出门散散心,看看能不能遇到新小伙伴?”
淮真直接就拒绝了:“不用了,朋友不是刻意结交。”
鸿钧心里舒了口气,要什么朋友,一个弗陵就够烦了!
确定要去鲛人族宗庙大阵时候,天道并不赞同他这样做法:“那个大阵,我们至今也认为搞清楚,它究竟是何人设置,你真放心将淮真带去那里?”
鸿钧道:“没有别办法。我想,无论如何,总归是有用。”
这几天时间,他特意去问了淮真父母,幼时重伤那一次,淮真究竟是如何好起来。
降灵其实记忆并不深刻,她并未能等到淮真完全好起来,就撑不住伤体,去世了。但是降灵却记得,在回到鲛人族宗庙之后,原本已经呼吸微弱淮真,再次醒了过来,让她在走之前,还能与女儿说了几句话。
鸿钧并不曾习得任何镇魂法术,对这方面略有研究,大概也就只有女娲了,但淮真心绪正是因她而如此起伏,导致厌世,他并不想再让女娲来刺激淮真一次。
女娲先是回了之前化体所在地方,收拾了用过东西,以及这些年再次收集到法器和修炼材料,这才回了昆仑山,远远就看到有人在等她,立刻笑着走了过去。
“回来了。”年轻男子笑意温柔,衬他原本就有些柔和五官更加清隽无害。乌黑瞳眸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眷念。
女娲点了点头,回道:“回来了。”
年轻男子——名为伏羲,是女娲自出生起便相识同修,两人皆为蛇妖一族,几千年来也是相依为命,说是同修,其实还要更加亲近多了。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对方唯一家人和族人了。
伏羲伸出手:“那就回家吧。”
“好。”女娲将手递了过去,紧紧交握在一起。
伏羲看了她一眼,又道:“可还顺利?我在昆仑山也曾听闻一些消息,那位淮真夫人性格脾气都很娇气,偏生圣人又宠得很,旁人也不敢多言。”
女娲抿着唇笑:“你呀,就是想太多。别说淮真性格是否真娇气,她是我看着出生,也算是我晚辈,对我来说,她是不一样,我还能自己孩子计较?”
“你很喜欢她。”
女娲笑了一下,点点头:“她比我想,要更好。”
回了内殿之中,伏羲将灵露茶放到她跟前,抬起眼看她,随即愣住。
女娲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你身上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