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临心中微喜,故作淡定地应了声“是”。
步遥也是略松了口气。
潘临斜视了步遥一眼,对赛甫道:“那属下就携着她先退下了。”
赛甫颔首后,步遥和潘临走出了众人所在的屋内。
潘临一贯愚忠,赛甫的命令他都会冒死完成。
赛甫对潘临算是信任的。
丁姨娘的双眸死死地瞪着步遥纤瘦的背影,直瞪得双目微红,眼眶似是即将喷出烈焰,恨意不绝。
赛甫这时走到了丁姨娘的身前,语气柔了几分,开口道:“夫人,你先回富春住几日,待过些时日,我再将你接回来。你得替我盯着孙权那处的动静,是不是?”
说着,赛甫用那麦色的粗糙双手握住了丁姨娘的手。
丁姨娘见他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面上的怒色也消弭了许多,可她却想留在寨中,想要寻机,除掉步遥腹中之子。
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日,丁姨娘就不放心一日。
丁姨娘故作了副媚态,开口道:“妾身还想多陪寨主几日。”
赛甫面色微沉,语气还是轻缓的:“夫人替我去盯着孙权,再回寨中陪我也不迟。”
丁姨娘清楚赛甫的性情,她再多言,赛甫定会作怒。到那时,场面便不好收拾了,只得点头,道了声好。
赛甫命其中几员山匪,先去山脚备好车马,又备了一桌好菜,与丁姨娘用过后,命人好生地将丁姨娘护送下山,定要将其平安送回富春。
丁姨娘饮着山中自酿的果酒,心中有些不解,为何这赛甫这么急于将她送回去?
但见赛甫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心中也便沉了下去,不再多想。
二人用完食后,赛甫亲自将丁姨娘送到了寨门的木栅处,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子。
赛甫摸着丁姨娘身上的狐氅,开口道:“等过几日,我便再往富春送些钱财给你,你再置办几件好衣裳。”
丁姨娘在赛甫宽厚的怀中点了点头,而后在几名山匪的护送下,往山脚走去。
赛甫望着丁姨娘远去的背影,面色登时变得一凝,沉声对他身侧的山匪道:“你们几个,也跟着丁氏下山。”
为首的山匪不解,问道:“小的不知,寨主这是何意?”
赛甫眸色丝毫未变:“给丁氏留个全尸,寻个绳子,勒死罢。”
山匪微愣,却只能应声道诺,想了想,又问道:“那..那她的尸首怎么处置?”
赛甫心中思虑了一番,他本想着将丁姨娘的尸身再送回孙朗府上,让其子好好安葬她。
但转念一想,若是处置不当,被孙朗发现,再告知孙权,就打乱了他一应的计划。
赛甫回道:“随意葬在山中某处即可,不用立碑....就这样罢,此事不必再议了。”
“诺。”
*
数日之后。
步遥算了算日子,她的身孕已近八月。
赛甫这些时日没有旁的举动,听潘临说,他在后山操训着匪兵,每日都要大肆操演。
潘临毕竟是个男子,只是看着她的,伺候不便。
赛甫便派了个年纪不大的山中少女伺候她。
那少女倒是淳朴,并不如旁的匪民一般,总是一脸恶相,也很尽心地伺候她。
她总是会悄悄地偷看潘临。
少女告诉步遥,丁姨娘在走山路回富春时,摔死了。
步遥却对丁姨娘的死因存了疑,这山路并不算十分难行,没有过于陡峭之地,怎会摔死?
怕是被人故意弄死的可能性大些……
步遥的身上已换上了如寨民一样的粗衣,此时正靠在矮榻上,思考着。
这时,屋外传来了香味,惹得那少女咽了下口水。
潘临的唇角出了血,像是被人击打而致,他端着一个冒着热气地瓦瓮进了土屋内。
少女忙走到了潘临的身前,低首看了一眼那瓦瓮,惊奇地问道:“你从哪里搞到的鸡,还是只雏.鸡呢,这种鸡的肉质最为鲜嫩了,我长这么大,只吃过一次呢。”
少女的声音娇俏,潘临却一字未回,径直走到了小案前,将那瓦瓮放到了案面上。
“你怎么都不回我的话啊?”少女有些不悦地问。
潘临“嗯”了一声,算是做为对少女的回应。
而后他对步遥道:“你把这些…吃了罢,对孩子好……”
步遥起身,走到案前,看了看那瓦瓮中炖的鸡肉,回道:“谢谢你。”
看着那少女双眸发直地看着那瓦瓮,步遥笑了笑,对她道:“你去寻个筷箸,也一起吃罢。”
少女面上顿时充盈了笑意,刚欲跑出土屋去寻筷箸,潘临便唤住了她。
见潘临主动要与其讲话,少女心中一喜,开口问道:“何事?”
潘临清咳了一声:“寨主有事让我与她讲,你先回避一下,一会儿我唤你时,你再进来。”
少女面上的笑意渐失,但听到是赛甫有命,也不敢多言语。
步遥看着少女失落的神情,开口道:“这些给你留着,我一人吃不下这么多。”
少女听罢,面上又蔓上了稍许的喜意,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见少女走后,潘临关上了土屋的木门,确认四下无人后,复又走至了案前,坐在了步遥的身侧。
步遥并未用那炖鸡,开口问向潘临道:“不是赛甫与我有话说,是你与我有话说罢?”
潘临的心思被看了出来,只得点了点头。
步遥不是傻子,这几日潘临的表现,她看在眼里。
他对她存了好感,才会待她这么好。
可是潘临要讲的话,她却半分也猜不出。
潘临走到了步遥的身侧,夹起了一根鸡腿,放在了陶碗中,对步遥道:“你先吃,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步遥看着他诚挚的眼神,一时难以拒绝,只得接过了筷箸,象征性的咬了咬。
看着他唇角的血渍,步遥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又与旁人打架了?”
潘临没有回复她这个问题,直接了当地开口:“我想带着你逃出去。”
“哐当“一声。
步遥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
她着实被潘临的言语惊到了。
步遥笑着掩饰着惊讶,回道:“你别诓我了,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逃?就算是逃了,你回去后,又怎样与赛甫复命?”
潘临倒是没有想后果,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好。
步遥看着潘临破旧的衣裳,心中渐生了念头。
不知怎的,她对潘临有一种奇妙的信任感,总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可以相信。
步遥准备替潘临展望下未来美好的宏图,要让潘临觉得,救她出去,会有极大的好处可以得,便道:“不过你若救我出去,我倒是能让我夫君孙权,给你寻个好差事。在我夫君手下做事,至少要比你现在的境遇,要好上数十倍。你有武艺,好好在军中历练一番,说不定还能混上个军衔。我夫君从不看手下的出身,他手下的吕蒙也是草莽出身,却也受了重用。”
潘临的神色却丝毫不为所动,步遥继续劝诱道:“我觉得,你不比吕蒙差,说不定你日后的军衔,比他还要高。”
这回这个死面瘫总该动心了罢。
步遥静等着潘临的回复。
话刚毕,潘临就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潘临此生,都不会在孙权的手下做事。”
步遥不解。
就这么恨狗男人吗?
会不会是这死面瘫跟狗男人有仇?
步遥不解地问:“为何?”
潘临眸色无波地回道:“不为何……”
步遥心中渐渐生疑:“你既不想在我夫君手下讨个好差事,又为何要冒着被赛甫杀掉的风险,帮我逃出去。”
潘临转首,看向了步遥那双极美的眸子。
她的眼睛真好看,睫毛长长的,里面就像是蕴了一汪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