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收了这个名叫“银”的女孩子,把她带进了档案室。坂口安吾去意大利出差后,这个地方就留给了我为所欲为,里面的设施基本上也被我重新更换了一遍——能供人安心小憩的床、松软的沙发、摆满各种零食茶具的矮桌、小冰箱……唔,总之暂时变成了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脑无还趴在地上苦兮兮地啃幼儿启蒙书——它终于学到了下册——听到了动静后,立马戒备地盯住我身边的银。
面对脑无,银先是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像是为了表明忠诚一般挡在了我的前面。
“这是脑无,你可以不用害怕。”我低声开口道,然后简短地对脑无说:“脑无,她是银。”
脑无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它一般只会对我的命令有所反应,除此之外,似乎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反应迟钝。
我抬起手,轻轻地扶住自己的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上下扫视了银一番,后者被我看得有些许不自在,只好微微地垂下头。我开口说:“唔……先去洗个澡吧,我这里有备用的衣服。”
银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诶?”
档案室有单独的浴间,这是之前坂口安吾特地要求,因为有时候会爆肝通宵加班,所以干脆就在工作的地方布置了简单的生活设备。这也倒方便了我,自从能在这个档案室久住后,我就已经减少了回到森鸥外为我准备的住处的次数——谁会想去那种到处都是监控的地方啊?
似乎是想替我减少麻烦,没过多久银就从冒着白色热气的浴间出来了,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
她捏着过长的白色上衣一角,黑色的头发上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着水,秀丽的脸蛋上浮现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仿佛只要我不说话,她就能一直一言不发、直愣愣地呆在原地。
我拿着干净的毛巾,朝她招了招手。
她眨了眨眼睛,立刻小跑着凑了过来,在身后留下一连串深色的水印。
我替她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又给她修剪起了指甲。因为挨着的位置比较接近,只要稍稍动一下,我的膝盖就能碰到她的,所以我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些坐立不安。
但过了一会儿,她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一种尽量不会让我感到冒犯的目光偷偷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脑无却莫名其妙地烦躁了起来,不太高兴地拿书使劲敲了敲地面,近乎封闭的档案室内回荡着梆梆梆的声音。
“脑无,安静,你太吵了。”我头也不抬地说。
脑无果然没有再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故意引起我注意的声音,它只是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书也不看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我就知道我失宠了”的自闭气息。
银踌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那个……琴小姐,放着不管真的没关系么?”
我摇了摇头,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她的指甲上,回答说:“没关系,它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闹别扭……?”银看上去有点茫然。
我面无表情地说:“离异多年的单身父亲忽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管怎么说孩子都会别扭一下吧,怕失宠之类的。”
银:“……”
银忽然端坐起来、微红着脸,干巴巴地说:“哦、哦!是的,我、我明白了!”
将她的指甲修剪干净整齐之后,我停顿了一下,开始仔仔细细地审视起她的右手,冷不丁地问她说:“银,你来这里之前杀了人对吧。”
“……”银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把右手从我手里抽回来,但却被我先一步紧紧地抓在手里。
我偏过头看着她,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别紧张,杀人在这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没犯什么事情就来这个地方,才让我觉得奇怪。”
银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犹豫再三,接着点了点头。她看我没什么反应,片刻后才小声说:“但是,琴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杀了人之后,双手是会有感觉的。你握刀的时候太用力了,直到现在都不自觉地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唔,我对那个人的死状有点兴趣,你捅了他多少刀?”
“……二十六刀,”银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小声说,“但,是那个人先扑上来……”
“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