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杜尔留下的线索,很快找到了那位名为波鲁那雷夫的男人的所在地。这是一处罗马郊外的小屋,四周比较开阔,地理位置也较为偏僻,总而言之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我来到屋外,礼节周到地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无人应答。不过显而易见,还有人在里面——屋子的大门没有反锁,门前的地砖上只有一道细细的、车轮轧过的痕迹,从门前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庭院。
这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一个需要借助轮椅行动的残疾人,而且他现在正在这扇大门的另一边,悄无声息又万分警觉。
如果我想的话,捏断这扇门上颇有些简陋的锁简直轻而易举,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据杜尔所说,他的这位朋友是一个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战士,自然对我这种陌生来客异常警惕,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波鲁那雷夫先生,你好,”我站在门外,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足够真诚,“我叫琴·科利奥尼,是剑帝杜尔的学生。我是根据杜尔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的,听说波鲁那雷夫先生你是他的朋友。”
我一顿,紧接着开口道:“你知道杜尔已经遇害的消息了么?”
门的另一面依旧不声不响,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就在我以为对方对我的来意十分冷淡、甚至不愿意过问的时候,门锁忽然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随后,屋子的大门如同主人一样小心谨慎地敞开了一条缝隙,就像坚硬的蚌壳不情不愿地张开了一条口。
“我从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把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放在门口,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准做。不然的话我不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点点头,表示对对方戒备心理的认可:“这是自然的。”
我从挎包里拿出杜尔的那半截断剑,放在了那条敞开的门缝里。明明没有任何人去拿,我也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但那把被我放在门缝里的断剑却忽然之间缩了进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快速地接了过去一般。
我:“……”
有趣。
我面无表情地从挎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些东西——杜尔的身份证、房产证、病危通知书、瓦利安首领任命书(这东西被他用来垫桌脚了)、大学毕业证书(他居然上过大学)、没有及格的高中成绩单……
门后面的男人:“……已经足够了。”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遗憾地收回了放进挎包里、正准备把杜尔写得乱糟糟的情书拿出来的手。太可惜了,我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被拿进门缝里的,我明明什么都没看见。
又过了一会儿,蚌壳似的门缝微微敞开了一些,与此同时,门后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吧。”
我走进了屋里,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银发男人。
他的模样与我方才的猜测没什么区别,我预想过波鲁那雷夫会是一个双腿不便行动的人,但没有想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变成了泛着冷光的银制金属,眼睛也瞎了一只。
虽然模样看上去十分年轻,完好的上半身也显现出良好的体态和身体素养,但整个人却呈现着一种莫名削瘦又尖锐的状态。自从见到我之后,他的眼睛便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仿佛一把随时架在我脖子上的剑一样。这表明尽管他接受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完全地信任我。
“我不知道你说的消息。”和他格外削瘦又尖锐的外表相反,波鲁那雷夫对我说话的声音倒十分温和——我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是一个法国人,对待女士的态度还算不错。波鲁那雷夫继续说:“请尽可能详细地向我说明一下。”
我按照他的要求,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末了,我顿了顿,补充道:“虽说如此,但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表明是[热情]组织下的手。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向你证实一下而已。”
“不,你猜测得没有错,”波鲁那雷夫用一种沉重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