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赞同池柔柔的所作所为,但依旧不希望她再惹丈夫生气。
“哦。”池柔柔简单整理了一下,道:“看得很清楚吗。”
苏云:“……”何止清楚啊,刚才她跟池耀一起消失,熟人大眼一瞟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池柔柔没太在意,现在的康时早已不是设定里的康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与他无关了。
她朝康时走过去,苏云拉住她的衣角,又无奈松开。
池柔柔站到了康时面前,偏头看他冷淡的脸,微微一笑:“好些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手里的杯子被捏的更紧。
康时扭脸,道:“不太好,还是很恶心。”
他越过池柔柔,道:“我先回去了。”
他提前离席,池柔柔并未放在心上,她偏头看向苏云,道:“卢泽你记得吗。”
卢泽在设定里是被舍弃的人,她决定违背设定捧他,相信他会给她带来价值。
康时没有通知司机。
他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成年男性的重量从桥上坠落,在江面激起一层巨浪,但其实本人对于自己的落水声,反而听的不太清楚。
耳道很快被水填满,压感让他只能听到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咕咕声和心脏的闷响。
江水很冷,但是水很清。
他在水下张开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顶的大桥。
他的身体很快下沉,被里面的旋涡卷走,窒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开始呼吸,鼻腔里却被无数水流灌满。
肺部渐渐肿胀起来。
死亡即将来到。
池柔柔的车子穿过了江面,她偏头看了一眼护栏,那里空无一人。
车子在小区停下,她迈着优雅的步伐下了车,在出电梯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妈。”
“柔柔啊。”康时的母亲总是对她很亲切,“康时跟你在一起吗?”
池柔柔来到门前,输入密码,道:“我们今天有个晚会,不过他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提前走了,妈有什么事吗。”
“哦,我打他电话没有人接,想说你们好久没来家里了,明天要不要一起来吃个饭。”
池柔柔了然地推开门,道:“好,我待会儿跟他说。”
她挂断电话,来到卧室将手机扔在床上。
她猜测康时应该已经回来了,但他这会儿正厌烦她,肯定是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了。
她换掉了身上的礼服,穿上宽松的睡衣,在浴室里卸了妆,然后走来梳妆台前做日常保养。
晚宴上吃了点东西,她一点都不饿,但她还是接了杯水,边喝边来敲画室的门:“妈说让我们明天过去吃饭。”
没有人回答,她又敲了两下门,然后伸手推开,画室里空无一人。
她拨打了男人的电话。
江边护栏旁,落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但它孤独地响着,没有人接听。
午夜的江边是拉响的警鸣,救援队的打捞船行驶在江面上。
康时不在家,池柔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爬上床缩进被子里,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对方的电话。
依然没有人接。
这个男人真的越来越不听话了,她给他发去短讯:“离婚延期到四月二十二。”
她丢下手机,无情地睡去。
池柔柔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在睡觉的时候被手机吵醒,迷迷瞪瞪地拿起来放在耳边,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池柔柔,池小姐吗?”
被吵醒的她嗓音微哑:“谁啊。”
“哦,这边是北城公安局,想问一下康时康先生是您的丈夫吗?”
“唔。”她的手往旁边伸了一下,摸到一片冰凉,道:“是,但他现在不在家。”
“是。”对面停顿了一下,道:“我们刚才在沿城的江边捞到一具尸体,根据他的身份信息所以打电话求证一下,请问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池柔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夜晚的霓虹透过落地窗照入室内,不需要开灯也能看清室内。
她掀开了身边的被子,床榻冰凉,空无一人。
池柔柔披着长发,手机光幽幽地照在她紧绷的脸上,她又一次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通了,但没有人接。
池柔柔扯开被子走下了床。
刚才梦好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她接到了丈夫尸体被打捞而起的消息,半夜赶去警局。
池柔柔眉头跳了一下,她倏地偏过头。
身畔的宽大的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长的推车,上面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两步上去,稳稳地掀开了白布。
一张灰白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眼前。
滴滴的密码声传入耳中,池柔柔冲出了卧室,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女疯子,瞳孔在午夜之中闪着鬼魅般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进来的人。
康愣了一下,道:“怎么还不睡。”
他开了灯,池柔柔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她抬手拨了一下长发,看上去美丽优雅又得体,语气不悦道:“不是说先回来,你去哪儿了。”
“走路回来的。”康时换了鞋,规矩地放入鞋柜,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他走向厨房饮水机,池柔柔像尾巴一样跟了过去,她看到男人洁白的后脖颈,还有被夜晚露水打湿的头发。
康时接了水,靠在吧台前看她。
池柔柔稳稳停住,道:“走路回来,要过跨江大桥,难怪你一身腥水气。”
“狗鼻子。”他嗤,绕过她走过去,被她喊:“站住。”
康时停下脚步。
池柔柔捏了一下手指,道:“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为什么呢。
他当时站在桥上往下看,明明是漆黑的水面,却让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全感。
他想起跳江而死的那一次。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想他受够了池柔柔,受够了这个世界,他想她也许会痛哭,也许会后悔,也许从今以后,会守着他的遗像过完这一生。
这种幻想足够给他安慰,他知道自己是在报复她,可笑的是,用愚蠢的自杀来报复她,是他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脱方法。
他明明清晰地感到了水流将肺部一点点塞满,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停止。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回到了那个家里。他守在那个冰冷的家,呆坐到深夜,然后看到跟男人鬼混回来,悄悄溜进门的妻子。
那股力量抹去一切,他臆想中她的痛苦,她的悔恨,全都不存在。
她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自杀正如他清楚的那样愚蠢,在那股力量面前成为了一个笑话。
江上风很大,他在护栏边滑坐下去,取出随身携带细细的针管,将药物注射入静脉之中。
池柔柔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享受那药物带来的安宁与镇定,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跳着,而不是被那个女人握在掌心把玩,身旁坠落的电话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无视她的一切,无视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所有痛苦。
“没听到。”他说:“可能静音了。”
他走向画室,她却没有放过他,她拦在他面前,纤细的身材包裹在宽大的睡衣里,美丽的脸上是熟悉的霸道。
“睡卧室。”
“我今天不想跟你睡一张床。”他听到自己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不许一个人呆着。”池柔柔说:“就要跟我睡。”
他眸色淡淡:“池柔柔,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池柔柔一动不动,她又捏了一下手指,把那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不安抛在脑后,然后挺直腰杆,道:“就要跟我睡。”
“怎么。”他还是那么看着她:“池耀今天没有满足你。”
池柔柔一愣。接着,那股奇怪的不安陡然消散于无形,她眨了眨眼:“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