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既然密谋造反,肯定会防着天武卫的追击,在路上必有埋伏。救援再紧迫,也不能疏忽大意。他对着悬在帐内的地图,迅速勾勒着路线。
问到顾弈的时候,他躬身道:“金吾卫的兵马所见只有小股,并不见主力,属下擅自揣测,其大营应该设在练兵区域之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左将军前日领兵通过了天门谷,一路南行,现在应该已经出了贡山地段。”
苗子方目光霎时收紧。他又问了几句,决定了行军路线,之后,屏退了其他的人。
盯着唯一被留在帐中的顾弈,苗子方神情叵测。
而顾弈神情坦荡地站着,神态恭谨而冷静。
苗子方沉声道:“我刚刚收到消息,行宫之中有叛军作乱,威逼圣驾。”
顾弈躬身道:“将军放心,乱军不过一时,猖獗不了太久。”
这小子果然早就知道叛军的事情,苗子方手握紧了,冷然道:“你哪来的信心?”
顾弈笑道:“信心自然是将军您了。将军对皇室忠心耿耿,听闻消息,必定返回救驾。天武卫上下养精蓄锐,只要接战,无所不胜。”
苗子方盯着他:“左冰凡是不是已经回了行宫?”
顾弈微微躬身,“按照时间,应该刚刚抵达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说完,不等顾弈回答,苗子方又冷笑道,“错了,应该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你的信心不是来自我,是来自他才对吧。”
顾弈沉默不语。
苗子方继续道:“让我猜一猜,应该是从左冰凡尚未返京的时候吧,在定下了罗城攻略之后,你就跟左冰凡商议好了后续,假装翻脸。之前在祈天坛祭礼的路上,左冰凡当众羞辱你,也只是你们商议好的布局,便于他投效东海王。”
“不敢隐瞒将军。我们是商议过返京之后的计划……”顾弈低头道。对苗子方这个曾经在小时候指点过他武功的前辈,如兄长,如师父,他是极为尊敬的。
苗子方先是怒火升腾,因为这些小辈隐秘惊险的计划,然而对上顾弈冷静自持的眼神,怒火渐渐熄灭,只余无奈。
家族覆灭的血海深仇,顾弈不肯放下,才是人之常情。
这次是他疏忽了,他早就应该料到,左冰凡自幼性格高傲,可能会责备顾弈这段时日的隐忍,甚至开口恶意讥讽他,却绝不会抢占他的功劳。之前罗城战事是他谋划布局,功劳却全算在左冰凡一个人头上,必有内情。
一场宫变,多方算计。
对东海王来说,凭空得了左冰凡这种大将的效忠,使他坚定了宫变夺权的信心。
对韦氏来说,东海王势大,襄助夺权是让整个家族站到了正确的立场上。
而对顾弈和左冰凡来说,东海王只是他们利用的一面大旗,用以清君侧,诛奸佞。等到东海王将贵妃这个对皇帝影响力巨大的坏因子除去。正可以以此为借口,左冰凡出面,还有自己和天武卫,来拨乱反正,将东海王这个威胁皇权的大敌趁机清除,还有韦氏这些协同叛乱的门阀世家。
此时顾弈在自己面前如此坦诚,正因为在他们的剧本中,是自己该上场的时候了。
被利用了个彻底,任何人心情都不会好。
苗子方盯着顾弈,黑了脸色。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自己是在京城打磨这几年,已经老了吗?
这帮兔崽子,真的要掀翻天去啊!
他开了口,素来平和的语调有些不善。
“你们这般算计,眼里还有没有国法,有没有军纪?不怕我将你们军规处置。”
顾弈抬头笑了笑:“将军赏罚分明,从来不会兴莫须有之罪。请问将军,以军规论,末将干了什么事情,要受责罚?”
这个问题入耳,苗子方哑然。
仔细想想,顾弈还真的没有干任何事。在这个布局中,真正的驱动力是上蹿下跳的东海王,他只是作壁上观,然后等着果实成熟,跌落下来就好了。
真正入局的只有一个左冰凡,就算之前被锦麟司抓住他勾结东海王的跟脚,只要最后拨乱反正,站稳了队伍,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顾弈低头道:“将军,朝中阴云遮蔽,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手段。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又何必计较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