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衡没料到成氏会偷偷溜出宫来见他们,只从她猜到萧琅的身份并果断决定投诚，就可以看出这女子绝对不是傻白甜的单细胞美人,笼络好了绝对是一大助力，他扭头朝萧琅看看，示意萧琅说话。

萧琅盯着成氏看了足足三秒，目光有如实质，成氏在他这样的目光中不禁头皮发紧，后心渗出一层薄汗,而陪跪在旁边的成公子也渐渐没了之前忍气吞声却仍昂着头梗着脖子的气势，敛眉低目大气不敢出。

这是统治者与生俱来的威压,王权社会下除非胆大包天的逆臣贼子,很少有人能顶得住,若不是亲眼旁观，庄衡都忘了萧琅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好奇地朝萧琅看一眼，在萧琅扭头回视他时又迅速撇开视线。

萧琅：“……”

成氏见萧琅不说话，心知自己来得唐突且可疑,她是卢侯的结发之妻,走到哪里都算卢侯的人，天子既不痴傻又非莽夫,岂会轻易相信她,好在她也是有备而来，咬咬牙从袖中取出一份簿册双手呈上：“这里有一份名册，卢国各世卿大族中,哪些对侯君死心塌地，哪些可受利诱，哪些可行威逼，臣妾都记下来了，有了这份名册，陛下在卢国行事会便易许多。”

成公子朝那名册瞥一眼，腮帮咬得紧紧的。

这份名册是成氏熬夜写出来的，就这么交出去，无疑被捏住了把柄，成公子愿意向庄衡求救，是因为他看出庄衡心善手软，可萧琅不一样，萧琅对他有敌意，又是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听的天子，难保将来不会翻脸，现在他们姐弟俩的命都被萧琅捏在手中，要说他心里没点介怀是不可能的。

萧琅仿佛没看出他心底的顾虑与不甘，但也没有伸手接，只淡淡道：“我只是来找仙君的，并不打算在卢国做什么。”

成氏神色僵住，捧着簿册的手微微颤抖，急道：“陛下可是担心这里面内容的真假？臣妾愿以性命保证……”

“收起来吧。”萧琅打断她的话，“有这份诚意便足够了，名册我不需要。”

成氏震惊地抬起头，成公子也是满脸诧异。

萧琅确实不需要这样的名册，他有暗城的势力，眼线遍布各地，以前他因为忌惮国师一直按兵不动，但自从国师被杀，他就开始广撒网、严密布局，而至今都没有哪个诸侯发现自己被监视，就连祁王都察觉不到，这也正是萧琅笃定祁王那边的国师是个冒牌货的原因。

萧琅有这样的强劲助力，用庄衡的话来说就相当于有了遍布全天下各个角落的监控系统，想要什么消息都轻而易举，哪里还需要成氏提供的名册？

成氏提供名册，表明了诚意，萧琅拒收，无形中展露了自信也笼络了人心，别说成氏心情激动，成公子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心态也有了变化，姐弟两不经意间放松下来，双方开诚布公，终于可以坐下慢慢谈了。

萧琅问成氏：“你想要我们如何救你？是助你巩固地位挽回卢侯的心意，还是助你离开卢侯另谋生路？”

成氏让他问得悲从中来，哽咽道：“臣妾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可那孩子福薄早夭，大夫说我伤了身子无法再生，我还留在宫里争什么？侯君薄情寡义，名下的儿女又非亲骨肉，想必将来也不会善待我，我只能靠自己……”

成公子握紧双拳道：“姐姐，你还有我！”

成氏欣慰地笑了笑：“我只有弟弟和祖母了，与其在宫里为薄情之人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倒不如离开，即便做个粗茶淡饭的农家妇，我也认了。”

萧琅颔首：“你可要想好，出了此门，你便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成氏毫不犹豫，立即改了自称：“想好了，民妇愿听陛下与仙君差遣！”

成公子见萧琅言行举止与传闻中昏聩的模样大相径庭，心里已经有些改观，他又习惯凡事听从姐姐安排，当即也跟着成氏表了态。

萧琅看向庄衡，天子威仪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神色也柔和下来：“他们姐弟二人自小养尊处优，普通农活儿怕是做不成，你看是否可以收他们为徒，传授他们一两个技艺傍身？”

两人已经养出默契，庄衡跟他对视，从他眼里看出另外一层意思——以收徒为名，检验他们是否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