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湘跟着老师们一直把观看晚会的领导送出学校,又被校长叫走问了好一会儿的话,再回来礼堂时,就见他们在后台光线温柔暖黄的一盏小灯下,或站或坐着在喧闹过后的空旷“废墟”中低声说笑着,送她一程光芒万丈之后,又踏实妥帖地待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余湘感性外皮下包裹着的那颗永远理智的心,终于在这一浮华散去、寂然笼罩的时刻里,极轻极轻地被这幕触动了下,重重烙刻进骨血里,成了往后很多很多年里的午夜时,让人频频回望眷恋的一场少年深梦。
几个人齐心合力把礼堂最后的扫尾检查工作做完,拉灯扒闸,出来时,已经十一点半都过了。
跨年夜的雪又一年如约而至,洋洋洒洒从空中落了下来。
一年的最后一天,学校的熄灯时间也为了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颇有人情味儿地放宽延后了些,远处的宿舍楼热热闹闹灯火通明,有或远或近、或缥缈或狼嚎的歌唱声被风送来,仔细往摄像头照不到的操场灰暗死角里看一看,隐约还能看见不少男女生在顶风作案,面对面地交换跨年礼物说着青涩懵懂却真挚的小情话。
王守民深更半夜不忘本职,数年如一日,回去换下看节目时的一身西装革履,裹着厚重羽绒服,顶风冒雪,一手攥着扩音喇叭一手拿着手电筒,带着一队老师满操场连喊带叫地撵小鸳鸯们。
“操场上的同学注意!操场上的同学注意!”
“清现在、立刻、马上!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去!”
“我再强调一遍,操场上的还有躲在科技楼后、实验楼下、高二d楼南墙边的几位同学,我已经看到你们了,站在原地不要动!”
小鸳鸯们被追得四下逃窜,倒是很有经验地都包严实了头脸,几个人一路走一路乐,看足了操场上这出年终大戏。
临到男女宿舍分开的岔路口时,这出戏终于轮到他们自己人上场,岔路口原本移栽来了两排“人”字型老树,夏天时浓荫如盖,是个遮阳避暑的好地方,这会儿天冷树秃,遮阳是遮不成了,但粗壮的树干后,险险还能遮人。
彭家杨从树后走出来,口罩一拉,朝走在人堆中间的余湘露了个笑,其他人顿时心照不宣,成双成对的不用人点主动往一边去了,落单的掏着手机望着天小十号人刹那间说散就散,隐蔽地分布在了各棵树后。
沈栀跟陆璟之钻小树林钻得轻车熟路,找了最大最粗壮的一棵躲好,回头看去——
细雪纷纷里,彭家杨不知道在和余湘说着什么悄悄话,姜画在借树遮挡,鸡贼巧妙地卡着死角偷偷占她家学弟的便宜,谢嘉言跳高弹动枝桠,抖落的雪沫掉进简彤脖颈,冻得她边跺脚边叫着要打他,娓娓和宁洲煲着电话粥,季一捧着手机一下一下地戳,大概在给小楼回消息
这一年的春夏秋冬没白过,走到头,大家竟然都成双结对的了。
沈栀笑着看了看时间,距离新的一年只有最后不到五分钟了,她恍惚想起去年今日,她坐在宿舍里一块一块靠吃糖来让自己心里不要那么苦的时候了,过去一个完整的365天,她想保留存放一辈子的糖纸早已经不见天日,而现在对面就站着和她成双结对的那个“对儿”。
沈栀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可细想想,刻骨铭心的山盟海誓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里融化成了细水长流,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了。
“唔,马上就是新一年了啊,你今年”她看看陆璟之,闲聊似的问:“有什么愿望没实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