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已经过了晚餐的高峰期,食堂周围人不多,沈栀刚到门口,远远就看汪也在视线中从高二教学楼的方向往这边走来,他穿着件灰色外套,脖子上围着她织给他的白色围巾,步子不疾不徐,却因为挺拔笔直的脊背看上去像是每一步都带着风。快走到时有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他就停下来,眉目温和地冲着人礼貌清淡地笑笑点头,她站在台阶下目光牢牢地锁着他,直到他走到她面前,眉眼一点点清晰起来。
“走吧,我们进去。”
两人上到二楼找了张四周清净的桌子坐下,汪也没像往常问她吃什么,只叫她等一会儿,就转身往其中一间窗口去了。折回来的时候,他手里端了一只碗,上面扣着盖子,叫人看不见里头是什么。
沈栀看着他把碗端到她面前放下,想到他格外喜欢兔子,忽然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问:“这么神秘,打开里面会蹦出来一只兔子么?”
汪也拿开盖子,让沈栀的笑容倏地愣住。
碗里只有一根面条,沉在色泽浓醇金黄的汤里,宽宽扁扁的从碗口蜿蜒到碗底,面的最上面,还躺着一只滚圆滚圆的荷包蛋。
这碗长寿面的样子,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沈栀抬头去看汪也,他一脸内疚,温润的眼睛看着她,语气遗憾又抱歉,“对不起阿栀,明天晚上老师找我有事,不能陪你过生日了只能提前一天,还这么简单什么都没有,其他的我下次补给你好么?”
沈栀看着眼前的面不说话,香味夹着热气升腾到眼前,烫湿了她的眼眶,她眨了下眼,很用力才把眼泪逼回去。
汪也看她不声不响地低着头,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一样的汹涌,自责到了极点,说什么都是解释,他突然有点厌烦自己总是有做不完事,筹备汇演时是这样,忙得忘记陪她过圣诞给她准备礼物,现在还是这样,被老师叫走,拒绝都不能拒绝,就连现在这点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只能找来这样一碗面,在不是正式生日的日子里陪她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找远一点好一点的地方都做不到。
“不用补给我了。”沈栀用力摇头,拆开筷子小心夹起荷包蛋,像小时候一样围着外圈滑嫩的蛋清先咬了一圈,才慢慢把整只蛋都吃下去,然后一口到底把面吸进嘴里咬断,细嚼慢咽到近乎虔诚地吃完,最后连汤也没剩下,喝光到只剩一只空空的碗底,她才放下筷子,红着眼眶抬头看汪也,声音很认真很认真,“这是我这些年过的最好的生日了,真的,别的什么都不用了。”
她这么容易满足,几乎让汪也内疚到无以复加,想道歉想承诺甚至想现在就带着她去学校外面补偿一个他能想到做到最好的生日给她,他怕她觉得难过只是不肯说。沈栀却在桌子下面轻轻拉住他的手,说:“我小的时候,每年过生日我妈妈都会给我做一碗长寿面,就像是这样的,一模一样的。后来后来她生病了,身体不好,就再也没给我做过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谁给我准备的长寿面了。”
“所以其实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关系,我没那么在意究竟哪一天。你也别觉得抱歉,这真的是我这些年过的最好的生日了,我没有骗你。”
她目光柔软,里面藏着易碎的脆弱和怀念。汪也或多或少地听人提起过她不平常的家庭情况,那句欲言又止的后来里大约还有其他的一言难尽,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她愿意,以后她的生日他来亲自做长寿面给她,可是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沉沉下坠,让他觉得这一句听起来轻飘飘的承诺,在做到之前,根本不该说出来。
他反手握住她潮湿冰凉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焐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沈栀低头去看,是根红绳串着的转运珠手链。红绳丝丝缕缕编得细密紧实,中间一颗玉质的椭圆小珠子嵌在中间,汪也拿着红绳两端,绕过她的手腕一圈,合上搭扣时长度刚刚好契合在她的手腕上。
汪也目光低垂替她戴紧红绳,沈栀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感觉手腕上被他不经意抚摸到的皮肤滚烫一片,她眼神静静落在他饱满高挺的额头上,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她的手腕细白,红绳翠玉搭在上面衬托得她皮肤像块白玉雕砌的艺术品,分外好看。可是汪也在打算送她这个的时候,只是想到了那一天的傍晚,她被他意外抛远的篮球砸到后脑,捂着头蹲在地上的可怜样子。她似乎运气一直不大好的样子,不是被他用篮球砸了头,就是被摆脱不掉的过去感情纠缠,再就是连元旦排练好的演出,都万里有一的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