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石是一种极为坚固、又美丽诡谲的法术介质。从外观上来看,它就像是将深海的海水锁入石中,每当室外的光线变幻时,它便会涌动起深深浅浅的蓝,幽深得像是能将人带入无尽恐惧的深海。而与此同时,它还会将室内的光线维持在一个固定值内,能够一定程度地隔绝光照的影响,而最为重要的作用是,它不但自身极为坚固,甚至还能自主隔绝大部分的精神类法术,有极高的战略意义,而它唯一的缺点,则是会给周围带来潮湿——一种连法术都无法隔绝的潮湿。
除此之外,它与一般的石头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以听海石铸就而成的、只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外型伪装的“农庄”,才会在第一时间瞒骗过罗拂的眼睛。
但是,为什么一座战术堡垒会安置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它覆盖着人类农庄的伪装,却又不设置任何陷阱?为什么剥下这座战术堡垒的伪装后,它真正的内部竟没有任何文件或是设备?
答案很简单,这是人鱼监控魔女萨曼莎的地方。
人鱼与萨曼莎保持着一种相互厌恶却又不得不合作的关系,所以它们绝不会放松对萨曼莎的监控,但却又不会做得太过明目张胆,甚至考虑过被萨曼莎识破后如何更好地保全这段合作关系。但很显然,人鱼这点儿小心机的设置并没有成功瞒过萨曼莎,而留在望远镜上的精神暗示,和花海的布置,就是最好的明证。
萨曼莎的确没有试图从外部发动精神攻击、使用精神干涉类的法术,但是她却在望远镜这个设备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缕法术能力,并辅以人类的心理学,让所有“使用望远镜监控魔女”的生命,都会看到最有利于萨曼莎的画面。
比如说罗拂。
在罗拂使用望远镜监控比尤利庄园前,她以为这里是普通的农庄,而她手上的望远镜是某个青春期萌动的小鬼头特意买下偷窥魔女的设备,屋子里显得有些潮湿的物品则是因为某些非常符合魔女诱惑力的理由,甚至直到她拿起望远镜时还在思考这个房间的主人到底去了哪儿……于是当她用望远镜看向比尤利庄园时,她看到的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个与她想象中的青春期小鬼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来到比尤利庄园前,与魔女相谈甚欢的场景。
可是——一个魔女与一个青春期的小鬼相谈甚欢?
罗拂心中生出怀疑,于是,几乎瞬间,那青春期小鬼的身影便在望远镜的另一端淡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年幼的自己与章文静一同出现的景象!
罗拂记得这个场景。那是章文静第一次用亲近的口吻对她说话,跟她说要带她去游乐园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罗拂竟无法分辨,这样的场景的出现到底是她受到了魔女精神类法术过深的干扰,还是在她心中其实一直怀念着这一幕、期盼能与自己的生母和解,得到她本该得到的亲情。
她本该得到的,是的,这其实是她本该得到的东西!
哪怕这名为萨曼莎的魔女恶名昭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在无数的地方掀起腥风血雨,就连养育着她的阿喀琉斯也能毫不犹豫地摧毁,但这样的魔女却深爱着自己的女儿。
而她正是她的女儿!
所以这个魔女本该爱她的,不是吗?
可这样的爱,罗拂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所以她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对吗?是这样吗?
罗拂沉默瞬间,而后轻嗤一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还想得到什么?还想证明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