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对着妹妹们,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摆足了兄长的谱的,于是黑着脸,背着手问道:“四妹你呢?”
“啊欠!啊欠!我……也是路过……啊欠!”贾敏觉得眼泪鼻涕都要一块下来了,敢情儿这原主有过敏性鼻炎啊。这可到了现代都是绝症啊!
贾娴见贾敏出了丑,心中暗自得意,自己则摆足了亭亭玉立的姿态,等着那人发现。
菖蒲忙取出帕子给贾敏,擦了擦之后,贾敏好多了。菖蒲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慌忙站得远了些。这一擦不要紧,好端端的小鼻子直接变成了红鼻头。这下连贾政都绷不住了,跟两个妹妹一起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落微亭中站着两个少年,看上去和贾政年纪相仿,唇红齿白的那个贾敏有印象,不就是那天来府里等娘亲的那位东平伯夫人的儿子?旁边那个穿雨过天青色长衫的少年,贾敏却是没什么印象的,偏偏又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很眼熟。
俞彦青同林海相视一笑,走了过来,拍了拍贾政的肩膀,道:“存周兄,你可别太凶了,吓着你的几位妹妹。我瞧着都还小,比我家里的几位妹妹大不了多少。”
贾政颇为无奈,“可不是么,我有四个妹妹,这是我大妹贾娴、二妹贾姝,还有我小妹贾敏。失礼了,叫彦青贤弟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存周兄的妹子,不就是我的亲妹子?”俞彦青展开了一纸折扇,煞是风流倜傥。
贾政转而又对三个妹妹道:“这位是来我们族学同进学的东平伯家俞公子。”
“俞哥哥。”三个女孩微微低头。
俞彦青的目光忍不住瞥向贾敏,不由皱了皱眉头,那日初见,分明是个出尘脱俗的小仙子,怎么今日成了个红鼻头了?真是大煞风景!有了对比,俞彦青忽然发觉高个的那个贾家大姑娘贾娴,要貌美多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子也抽条般地长开了,穿着嫩黄色的衣衫,真如一朵美人蕉。
“这位是林侯爷家的公子林海。”
那叫林海的公子对三个姑娘躬身行礼,淡淡起身。风过竹林簌簌,一股好闻的茶清香混着墨香飘过。五官虽也清俊,却并不似俞彦青那般有些男生女相,过分秀气;也不同于贾政的儒雅温和,反倒身形挺拔秀颀,气质清冷,有一股魏晋名士的风流,又似南宋文人的自矜。
贾娴的脸不由自主地飞上了一抹彤云,就连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贾姝也忽然不想在此时聒噪。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安静如鸡,含蓄且娴静。
饶是贾敏有过心里准备,此时也还是怔怔地出神:他就是林海吗?那个后来娶了她,又同她生下了林黛玉的夫君?
贾敏的目光忍不住在林海的身上停留了,不同于贾娴的少女怀春,她更多的是好奇与预见未来的惊喜。
兴许是林海也意识到了这种琢磨的打量,他蹙了蹙眉,一个女子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那样直白的眼光看一个男子?不过也不算是个小女子,应当说那个个子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小姑娘,正睁着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他,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目光并不轻佻,也不炙热,而是打量、观察。不,也不是打量、观察!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只青花瓷瓶、一幅工笔山水、亦或……一斤猪肉。
林海笑了起来,露出右脸颊深深的一个笑涡,“存周,怕是我们打扰到了你妹妹们下学游园的情致,多有得罪了。”声音低沉,像清冽的酒,醇香悠远。
本来就是贾娴她们路过,偷听到哥哥和两个公子在落微亭说话,而悄悄过来瞧。这若传出去,就算有丫鬟、哥哥同时在场,于姑娘家脸面上也是极不好的。可他竟这么说,说是他们的不是,一下子便把责任于她们撇清了。
贾娴脸上的红晕更深,落在俞彦青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情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