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裴璋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到机场,除了团队优秀,本人自然也得做一番伪装。只是他做的伪装很简单,戴了顶鸭舌帽把脸遮去一半,耳边挂着刚摘下的口罩。

方斐回过神来,迅速抽回手,湿润的手指缩回袖子里,把松开条缝隙的面罩拉上,面罩最上面有一粒扣子,往帽檐边上一扣,整张脸便埋进了布料里,只有两只眼睛还能通过透明的塑料布看外面。

她往后退了退,靠在椅背上,浑身所有细胞都在抗拒裴璋的靠近。

裴璋却浑然不在意她的态度,舔了舔嘴角的血,坐在方斐身旁的空座上,像一个普通的乘客,伸手叫住了经过的空姐,“你好,麻烦给我一个医药箱。”

裴璋之前带着口罩,谁也想不到他会顶着所有人的关注,赶到人流量巨大的机场,空姐这时才看见他,震惊得长大了嘴,许久才恢复得体优雅的仪态,把裴璋要的医药箱送了过来。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空姐甜甜的声音,依依不舍。

裴璋冷淡而疏离:“没有。”

空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裴璋打开医药箱,拿出里面的酒精和纱布,捉过方斐抗拒的手,后者还在挣扎,把自己的手抢了回来。

“你干什么!”方斐小声,“干嘛动手动脚!”

“手拿来。”

裴璋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方斐的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嘴却还在死硬着,“咱俩又不认识!”

裴璋捏了捏她手上的伤。

“嗷!”

方斐装不下去了:“痛痛痛。”

裴璋用棉签沾上酒精,给她擦拭伤口消毒,动作轻柔,方斐被他温暖的掌心握住,指尖沾染上冰凉的酒精。

方斐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逐渐收敛了脸上夸张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璋。

裴璋给她消完毒,擦了点药膏上去,然后拆了卷纱布。他把纱布一头攥在手心,拉伸开来整卷纱布,接着对着手里哈达似的一长串纱布,陷入了一瞬的停顿中。

但也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他便淡定自若地把纱布的一头对准了方斐的伤口。

纱布在裴璋手里来回飞舞,掀起一阵游刃有余的风。

裴璋就这样驾轻就熟地把方斐的手掌缠成了一个球。

方斐:“……”

裴璋:“……”

他不会缠纱布。

有点尴尬。

缠的中间厚,两头轻,整卷都堆在方斐的掌心位置,包成了一个圆润的球状,方斐试着动了动手指,果然,中间太胖了,五指都无法合拢。

裴璋清了清嗓子:“有点丑。”

方斐也是个直到没边的人,听了这话把头就给点了下去:“不是一点儿,这也太丑了。”

“……”

裴璋脸色不善,把她另一只手也捉了过去。

最后方斐喜提两只对称的纱布球。

方斐:“……”

包扎完,裴璋的温柔也用完了,开始算账。

“解释解释?”

看样子是逃不过去了。

方斐暗叹自己倒霉,两只球收了回来,杵着脸,把面罩给蹭了下去。

这张集清纯与明艳于一体的脸终于重见天日。

方斐张嘴就开始骗人:“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经过李姐允许就过来看颁奖典礼的,虽然我只是很想见见世面,看一眼我的梦想,还想在现场亲眼看你得奖,但不该顶着这么大的风险抛头露面,万一被看见了对咱俩都不好。”

裴璋明明被方斐骗了一次又一次,但在听见她说想亲眼看见自己得奖这句话时,心底还是生出些隐秘的欣喜,这欣喜来的突然又汹涌,让裴璋自己都愣了愣。

他很快强硬地将那些情绪压了回去,面上还是冷漠着,问她:“就只是来看颁奖典礼?”

“对啊。”方斐说,“恭喜你啊,成了华语影史的第一个二十四岁的影帝。”

方斐这话倒是说的真心实意,尽管早从书里得知了剧情走向,但亲眼看见裴璋得奖的感觉还是不一样,那种震撼和动容,亲眼见证开创历史的一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狂欢的激动。

那一刻,裴璋在方斐心中书中主角的标签彻底淡去了。

他是一个站在她眼前的,活生生的划时代新星。

“就只恭喜我得奖?”裴璋眯起了双眼,问,“不恭喜我死里逃生?”

方斐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漏戏了,忘了演对裴璋的关心了。

裴璋忽然伸手,摁了下头顶的按钮,双人舱位外的门帘降了下来,将他俩与外界隔离开。

裴璋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近了她,双眸深邃无垠,饱含让人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直勾勾盯着她,似有簇火舌在其中灼灼燃烧。

“毕竟没有你。”裴璋说,“我怎么能死里逃生。”

方斐:“……”

在理智状态下的初次相见时,方斐从裴璋那里感受到的压迫感再次出现,那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只待她露出马脚便一举拿下的猛兽,再次从笼中探出一双眸子。

裴璋对她眼神里的颤动视而不见,接着说:“你真是个小骗子——连我也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我什么时候能听到你完全的坦白呢?”

裴璋手臂撑在方斐颈侧,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呼吸打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声音沙哑:“有危险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方斐沉默了。

看裴璋这意思,他猜到了背后帮忙的人是方斐——其实想要猜到也不难,时间有限,方斐也想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只是这被发现的也太早了。

既然被发现了,再装模作样也没意思,方斐干脆坦白:“我怕你们不相信我。”

毕竟这事儿多玄幻,方斐张嘴就说裴璋会在颁奖典礼上遇险,再问细节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姜黄色的瘦子,可信度也太低了。

裴璋皱起了眉:“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你。”

“那我要说了你还不相信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两人就相信不相信这事儿吵了起来。

小学鸡似的掰头。

最后终止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的,是方斐捂住裴璋嘴的手,她捂了人家的嘴还声音挺大:“好了!暂停!”

方斐被包成球的手坚强地糊住了裴璋的脸,“别争了!我错了!”

喊“我错了”的声音也要响亮,理不直气也壮。

这时候,两人都以为进入了和对方坦诚相待的阶段,自觉自己把话都说开了,尤其是方斐,正觉得坦白还是挺好的,却又听见裴璋质问的声音:“那你是什么时候从罗娴淑那里发现这件事的?”

“……”方斐只呆滞了一秒,就把坦诚相待这事儿丢在了脑后跟,顺着裴璋的误会把锅甩给了罗娴淑——实际上,她原本被发现的应对计划里,也是打算把一切都甩给罗娴淑,反正她也不无辜。

她说:“比较早……我当时不太确定,也只是怀疑,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所以才会选择不告诉你们。”

裴璋向后撤了撤,躲开她的萌拳攻击,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但质问的内容还没结束,“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没什么用?”

方斐:“……???”

“我的能力既然这么不值得你相信。”裴璋说,“那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的帮助?”

“……”

这哥还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