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勇,郑桐和蒋碧云他们在石川村情况怎么样?”钟跃民和李奎勇坐着闲聊。
“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忙着挣工分,就去过一回。”李奎勇道:“他们又把你当年弄的大棚竖起来了,吃喝不愁了,就是有些苦闷,你一走人气少了一大半。”
“现在又让卖菜了?”
“没以前管得严了,再说他们挂着生产队的牌子,县里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李奎勇回答道。
“那倒是挺好,多少能挣点钱。”钟跃民道。
“秦岭跟你前后脚离开陕北,是不是你帮的忙?”李奎勇好奇地问道。
“怎么想起来秦岭了?”钟跃民奇怪道。
“你和秦岭好成那样儿,她走了,你一点都不着急,我当时就觉得是你小子干的。”李奎勇笑道,“秦岭是不是跟你来北京了?”
“嘿嘿,那年正好招女兵,就托关系让她去了,也不太好到处声张,干脆跟谁都没提。”钟跃民也没想着瞒着李奎勇吗,干脆道出实情。
李奎勇点点头道:“挺好,你比我能耐大,能给人姑娘一个好前程。”
“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这次回来怎么这么苦闷?”钟跃民觉得李奎勇有心事,关心道。
“何止是苦闷哪!”李奎勇摇摇头,“人穷志短,就像走进死胡同,要不是你给我发电报,还让街道开了证明,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怎么了?”
“我在陕北,种地比谁都卖力气,为了多挣工分,大冬天去修水库,累死累活我都能扛得住!”李奎勇有些激动,“可我给不了人姑娘一个前程,不能让人过上好日子!”
“在陕北谈对象了?”钟跃民问道。
李奎勇点点头,“在县里参加电力施工队的时候遇见的,西安的姑娘,不知怎么的就对上眼了。”
说着,李奎勇眼里还带着笑,他是真喜欢了。钟跃民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说着。
“她性格挺好,大大咧咧的,好像没什么犯愁的事儿。不嫌我穷,也不嫌家里负担重,人说了就是喜欢我这个人。”
钟跃民道:“那不挺好的,后来怎么崩了?”
“后来她家里给他拖了关系,让她招工回西安,可她舍不得我,死活不肯走。”李奎勇道,“可跟着我有什么啊?连口窑洞我都没有,回城也没有工作,跟着我只能受苦啊!
我是喜欢她,我也想把她留在我身边,可人不能太自私,这不是大老爷们儿干的事儿,我就跟她提了分手,让她走了。”
李奎勇的热泪滚落,一会儿功夫就打湿了衣襟。
钟跃民从来没有见过李奎勇哭得这么伤心,即使上一次他爸去世,李奎勇也只是红了眼圈,李奎勇当着自己的面哭出来,那真是到了伤心处。
“你也是为了这事儿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吧?”钟跃民拍拍李奎勇的后背。
李奎勇擦了把泪,点头道:“你电报到的时候,她还没招工,我心就琢磨怎么办,带她一起回城,没工作没房子怎么办?可把她一个人落在陕北,我心里实在不愿意。”
“后来她家里给她稍信,让她回去,我虽然有些难过,可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李奎勇看着钟跃民,“跃民,你能想象吗?我他妈竟然因为跟自己对象分开松了口气!?”
李奎勇表情狰狞,他是真的为自己内心的真实反应感觉到痛苦和窝囊,他是在跟自己生气。
“你也是为了人姑娘好,你是怕耽误了人家。”钟跃民安慰道。
“可我心里难受!”李奎勇哭道,“真的,跃民,要是拿把刀剖开我的胸口,我的心肯定在滴血!”
钟跃民也不知如何安慰李奎勇,干脆从包里掏出钱摊在桌子上,“你觉得想让你的西安姑娘过上好日子,你要多少钱?”
李奎勇有些吃惊,他看着这些钱,十块钱一张,整整一百五十张,灰色的,摊在桌面上特别好看。
“这是你们在鬼市上做买卖挣的?”
“对,这是最近几个月咱们挣的。”钟跃民见李奎勇止住了眼泪,笑着道。
“这才多大功夫,你们挣这么多!”李奎勇感叹道,“这都快抵得上白店村全村一年的收入了!”
钟跃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这只是一部分,咱们挣的比这个多。”
“还多,有多少?三千?五千?”李奎勇猜测道。
“差不多十倍。”
“十倍!”李奎勇十分震惊,“那不就是一万五!你们到底卖什么东西这么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