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也说了,道:“衡臣谨慎,臣却多有不足,粗中出错,都是衡臣之功,实也算不得有功。要臣说,是皇上慧眼识人!”
雍正便笑了,道:“说的也是,是朕慧眼识英才。”
一时都笑了。
“皇上性情活泼许多,”张廷玉也是老臣了,况且雍正也不是那些暴戾之臣,所以话是可以忖度着说的。
雍正笑道:“可不正是活泼许多了,朕在宫里的动静,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是!”二人笑答道,“颇听闻了些逸事。”
这两个多精,此时只是笑言,其实暗指的事,谁听不懂?!这是说现在外面风浪怪大的。
雍正笑道:“病了之后想养几天老,过点闲适的日子,看来也难呐。”
他笑道:“你们二人,是朕之前以为好不了时的托孤重臣,此事,既然已经起了风,便只能止风,却不能砍了树,若是因为树动,而去砍树,倒是本末倒置了!”
二人笑着,心中却猛烈的跳动起来。
雍正道:“东西拿来了吗?!”
苏培盛道:“让粘竿处原封不动的拿来了,正大光明匾额后一份,宗室一份,宫中留档一份,一共三份,每一份,皆是汉蒙满三式样,老奴已经检查过了,一共九分,还未拆封,原封不动的拿来了!”
苏培盛拿了三个盒子过来,都打开了,一个盒子里就有三份。
雍正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没人动过手脚,他自己亲自封过的口,检查过的,自己写的东西,能错吗?!要是这点分辨的眼力都没,都能被人蒙,才是真的要死了!
他还没闭眼,若是能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这东西,那可真是疯了!
鄂尔泰与张廷玉哪怕再不和,此时也是互视一眼,心惊肉跳的。
皇上叫用膳,就真的只是吃饭啊?!所谓饭局一向都是陷阱。真的被卷进这种事里来了。这叫啥事?!
能被托孤是好事,但是,但是,但是……现在又要处理这发生过的事,抹去这件事,他们二人以后能不被怨恨?!那一位,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是不敢恨皇上,但是……他管着户部,以后若是起点摩擦,呵呵,那可真是……
真是哔了狗了。
那外面一起风浪,宝亲王一来刺探,晚上就出这档子事?!谁能不多想!
皇上这敲打太狠了,这是釜底抽薪了。姜还是老的辣!这是能把那些人的手给打残了啊。
但是甭管心里是怎么心惊肉跳的,面上那是半点不露,甚至还带了点笑容,不多不少,不深不浅的职业性假笑。呵呵,呵呵,不然还能哭啊?!
“端火盘来!”雍正淡淡的道。
“嗻!”苏培盛淡定的叫小太监去了。反正他是比两位老臣淡定多了的,只要雍正不倒不死,他身为雍正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是不会倒,也不会死的。伺候万岁爷这么多年了,若连这点子自信都没有,他也是白混了!
因此,甭管这事怎么惊心动魄,反正他是岿然不动。只要不是雍正生死的大事儿,都与他不相干。他甚至心里暗挫挫的想,嘿嘿嘿,叫那宝亲王自作聪明,皇上这一棒子下去,可得把头打蒙了吧?!
跟皇上玩小手段,还真的不够看嘞。对这种事,皇上得心应手,小儿科。简单极了,都不用费心。
这件事要是传开了……苏培盛嘿嘿笑,那是真的好笑了。
皇上要自己烧了这遗诏,外面还可能会说皇上发昏了,但是,召两个大臣来一并烧,啥意思?!就是过了明路了,偏偏还是当初托孤的两个大臣,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估计宝亲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得被帝王手段给打蒙了,不老实才怪呢!
张廷玉与鄂尔泰感觉那火盘里的火烧在自己心上似的,屁股也是连着针一样的扎的难受,但偏偏不敢动一声。
雍正还慢悠悠的呢,道:“朕之前感觉大限将至,以为必死无疑,这才立下这东西,只是如今朕好了,倒也不必再留着此物,不祥的很。今天当着两位的面,一并烧了吧!苏培盛,扔进去都烧干净!”
“是!”苏培盛乐颠颠的来了。
雍正看他那得意劲就想踹两脚,但是在大臣们面前,还是得持重的。尤其是这两位,不能不尊重不慎重。
火起来了,腾的一起窜高了……两人额上出了汗,感觉这火扎眼的仿佛烧到了脸上和心上似的。
张廷玉与鄂尔泰的汗呢,真是就没停过。
当差多年了,倒也不是没经历过比这现糟的情况,然而,现在这,这,这太特殊了……
为什么呢?!突然要死的皇帝又活了,这是祥还是不祥,不好说,可能外面会出事,万一再有传言说老皇帝向谁谁谁借了命,怎么说?!什么妖言都可能会起来,若是起来了,就真的是要疯了!
皇帝怒了,可能会迁怒宝亲王,到时候,父子之间……
那可真是要疯了!朝臣最怕的就是这个……
怕什么?怕参与,怕被牵连其中,也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雍正突然好了这事,的确古怪,不仅他们心疑,外面的人更是心疑,这个时候,这个风口上,出这个事,万一,万一……那可就真的是……都难以想象这件大事传出去,会有多少风浪随之而起……
父子之间可能就真的完了!
然而雍正却是慢悠悠的,道:“自圣祖爷后,以后大清,父不死,子不继。因此没有再立太子的传统。朕如今还有千秋,倒也不必急着立嗣!”
两人听了,也不敢附合呐,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总不能说,是是是,不必急。但也不能说立了好。因此便只能干笑。
雍正是话痨嘛,因此倒也没有藏掖,反而摊开了说,道:“此次所立之人,并非以后不会再立。此次之事,只当没发生过。所以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因为史上多的是立了一次反悔了的,结果子就被父杀掉的,或是子杀掉父的。因为这一次,就是一次怨恨。
可能会出大事的,虽然大清没有这种事,但是,但是保不住啊……万一,就真的是血流成河了。
雍正却是慢悠悠的,道:“圣祖爷有二次立太子的先例……”
这话啥意思,意思就是,现在虽立了,烧了,但是以后宝亲王依旧在考虑范围以内。
哦!明白了。
雍正还说了,慢吞吞的,道:“鄂尔泰还记得朕以前的事吗?!”
鄂尔泰怎么说啊?便道:“臣誓死不忘皇上提拔之恩。”
当年这一位可是怼回过雍正的脸。雍正现在提这个是啥意思呢,说的可不是这旧事。而是表示,虽然对宝亲王不太满意吧,但是该用还是会用的,只要他自己得力。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这一次烧的只是遗诏,叫他们别揣测以后皇位给谁呢。
得,他们算是明白了!哎,帝王之心,真是深呐!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是要他们把这话给透出去。
意思就是说,朕好了,这次烧遗诏只是因为朕老了还想当皇帝,所以不立嗣了先,但是呢,你们别揣测以为朕就废弃宝亲王了,朕可没这个意思……
这帝王,还真是有意思。
说到底,还是疼儿子的。毕竟是当老子的,没有像史上那些没人性的玩意,把儿子往死里逼。
这个事,要是真严肃点办,说不定宝亲王真的要被逼死了!
得!雍正说的这么明白了,他们出了宫要是不把这个事弄清楚,解释明白,将意思透出去,那可就真是为自己招了祸了。
哎,当臣子的,不就得为皇帝办差事,收拾烂摊子嘛。哎,行了,明白了,一定给您办好喽,包管让外人不管揣测圣意和天家父子亲情!呵呵……
雍正满意了,这两人多聪明呢?!
雍正还挺高兴,说到底,他这手腕没太狠,比起圣祖爷的捶打,这还是和风细雨呢,顶多是隔空打了一下,还怕宝亲王受不住外面的揣测呢。
反正这个事一办,雍正是满意了,估计外面也闹腾不起来了!
“吃饭吧!”雍正一向致力于缓和满汉矛盾,所以说话办事,都喜欢用汉语的模式,不说用膳,用吃饭,比如再说不叫皇玛法,而说你皇爷爷,其实这都是汉人的说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