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祁景焘大步离开门卫值班室,任凤玲不由感概万分。她负责考勤核查工作,自然知道集团公司的游戏规则。像祁景焘这种自从工作以来都是全勤,还有大量加班没使用的模范职工,一次五分钟内的迟到怎么可能影响他的什么全勤奖?哪怕真被登记下来并上报形成正式记录,他也可以提出申请,用他的加班来顶替的。
再说了,凭祁景焘现在那份身家,怎么还会在乎那点全勤奖!祁景焘之所以那样说,无非是给她面子,不想施恩图报而已。
瘫痪在床的父亲有望康复,任凤玲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对于那些不幸被她看见的迟到的职工,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网开一面。
熬到八点半,回到办公室,任凤玲马上电话通知村子里的熟人,请他们帮忙转告家里,让在
家服侍父亲的母亲通知两位哥嫂,还有出嫁的妹妹,父亲有望康复,让他们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准备招待神医的大驾光临。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自从她父亲辗转多家医院,最终被确诊无法康复,不得不瘫痪在床。这些年来,她家兄妹几个没少折腾,家里的大哥甚至差点和大嫂闹离婚,父母亲在家里遭的那份罪大了去了。
农村老人可没什么退休工资可领,也没什么医疗保险可以分担医疗费用,一切只能靠自己早年的积蓄,靠子女的供养。
她那两个哥哥都在农村务农,闲暇时外出打工,生活条件一般般,根本就没能力专心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要不是她运气好,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南烟集团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还能够给父母亲提供生活费,让母亲在家里专门照顾父亲,恐怕,她父亲早就受不了那份煎熬自行了断了。
这些年,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她和出嫁的妹妹没少往家里跑。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在外工作的,为了照顾父亲,为了帮母亲分担压力,她连自己的婚姻都耽误了,三十老几还小姑独处,成为集团公司著名的剩女。
每当回想起那年春节前,她和妹妹在家帮父亲清洗、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父亲居然在偷偷收集安眠药,要不是发现及时,恐怕…想到那可怕、可悲的结局,任凤玲不禁又是一阵后怕和凄苦。
他父亲要不是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更无法自己活动,说不定早就一瓶农药自我了断了。哪里需要以失眠为名,偷偷摸摸收集安眠药片那么麻烦。幸好啊,母亲留了个心眼,家里的药品和危险物品从来不乱摆乱放,父亲也无能为力。
农村里,有些重病缠身,自觉康复无望或者自知根本就无力继续医治的老人,他们为了不拖
累子女,自己也少遭受病痛折磨,往往会偷偷自行了断。
这可不是耸人听闻,也不是个别案例。如果有些相关部门愿意花心思认真调查统计,认认真真梳理一下每年农村死亡人员情况,这种案例数量肯定会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这是一种非常无奈的人生结局模式,很悲哀,也很现实。
发生那种人间悲剧,死者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对于家人或许是一种经济上和肉体上的解脱,但是,对于其至亲至爱之人造成的负面道德影响,特别是心里阴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伤痛。
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于这些冷不防发生在身边的人间悲剧,不是当事人,真无法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