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勾了勾手指,冲着来宝道,“过来。”
来宝眨着双黑眼睛,屁股撅得高高的,磨蹭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爬过去。他被养的白嫩嫩胖乎乎,头发浓密,黑亮亮的,阿梨怕头发太长弄进眼睛里,用发绳给扎了三个松松的小辫,瞧着更像是个年画娃娃了。
薛延双手撑在炕沿,躬身站着,又沉脸拍了几下,呵斥道,“靠近点!”
来宝扬起脸,嘟嘟囔囔唤了声“爹爹”。
他比一般孩子说话早,七个月的时候就能模糊地叫爹娘,现在八个月,虽然还不会真正说话,但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用叠字撒娇。每次他一唤娘娘,阿梨就会给他好吃的,高兴亲亲他,来宝下意识便就觉得,薛延也会吃这一套。
这两个字叫的又软又甜,黏得都能拉出丝。
薛延确实心软了一瞬,眉毛都舒展开,但转念一想,这小东西才这么小年纪就知道该怎么闯祸和怎么收场,等再大一点那可了得?
来宝惯会察言观色,见薛延好似有些欢心样子,更加放肆,伸指头戳薛延的手背,摇头晃脑要抱抱。
薛延牙齿磕了磕下唇,差一点就被讨好,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上风,提起来宝的裤腰一扔就把他给甩到了墙角的被子里,冷声道,“你给我反省去!”
来宝晃悠悠坐起来,眼眶一红,下一瞬就要哭。
阿梨不在,能疼他的就只剩下小舅舅,阮言初叹气,忙着打圆场道,“姐夫,来宝还不到九个月,他不懂什么事的,不需这样严厉的罢,说几句就好了。”
薛延不听,瞪着眼又冲来宝呵了句,“你敢哭一声试试看!”
那声音炸雷似的,把旁边的胡安和都给吓了一跳,来宝抿抿唇,把嘴里那口鼻涕给咽了下去,垂头不说话了。
薛延被气笑,扯了旁边帕子过来给他擦擦脸,小声骂了句,“真他娘的脏。”
弄完了,薛延把沾湿的帕子往旁边一扔,转身就想往外走。
胡安和看得挺高兴,现见他要出去,开口唤了句,“干什么去你?”
薛延拧拧眉,“找我媳妇啊。”
胡安和“哦”了声,而后吃力往上挺了挺腰,挥手将薛延招过来,嘀嘀咕咕道,“到底是兄弟,有些事啊,我得给你提个醒是不是。”
薛延眉锁得更紧,“什么事?”
胡安和咽了口唾沫,而后幸灾乐祸道,“薛延,我和你说,你要是准备一直这么养儿子,那等来宝长大了,你老了,这肯定就是个事儿。”
薛延挑眉问,“怎么?”
“烦你呗!”胡安和循循善诱,“你想一下,要是你小的时候,你爹就天天对你横眉竖眼的,做错点事就拍桌子骂人,还让人家坐墙角面壁,吼得像是大爆竹一样,你会怎么办?你等着瞧,以后啊,来宝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所以说,你得温柔一点,就算做不到阿梨那样,你至少不能动手动脚啊,儿子面前你得收一收那个暴脾气。”
“……谁动脚了。”薛延说,“他才这么点,记不住那些的。再说了,阿梨和阿嬷都宠着他,我若是再不管,他以后不就成一祸害了。”
胡安和摸了颗瓜子到嘴里,含糊着道,“你不信我?”
薛延本想说我信你个鬼,但转头就看见来宝鼓嘴瞪着他的样子,又有些犹豫。
他沉吟一会,偏头去问阮言初,“你觉得对吗?”
弟弟摸摸鼻子,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闷出句,“我还没成亲,不懂这些。”
薛延舔舔唇,真的把胡安和的那番话给放到了心里细思。
转眼到了该睡的时候,阿梨跪坐在炕上铺被子,来宝搂着阿黄坐在枕头边上嗦手指,薛延瞧见,打了他手背一下,低声道,“脏不脏,你这和吃兔子毛有什么区别,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薛延根本没用力,若是放在平时,来宝顶多哼唧一声,但现在看着阿梨就在一边,他胆子也肥起来,挤挤眼睛,当场就哭出了声。
薛延看着他那一粒粒往阿黄背上砸的泪珠子,当场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