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俞渊赌钱

呆萌小沙弥 凤凰城主 2126 字 6个月前

蜀犬吠日!确实如斯!久居深山的大小掌门来到这一马平川的蓉都平原,览遍了浩如星海,灿如北极的名胜古迹,逛遍了黛瓦白墙,小桥流水寻常巷陌,玩遍了剑楼琴坊、茶馆酒肆的万千风情,方知修行是那么的痛苦,人生本可以如此精彩!夏国尚武,蜀郡尤盛。郡内在籍武林门派六十有八,各级武士数万余人。时逢盛世,恰逢丁老太公七十大寿,各派咸集,高朋满座。梵天寺也来了,掌门、九大长老悉数到场,当然,还有太守钦点的忘年交周乃正。今天,丁谦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紫色圆领袍,头戴灰色裹幞头,满脸微笑,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客人。在他身后,一个身穿琵琶襟上衣,蜀绣红英裙,头发梳成涵烟芙蓉髻,又斜叉梅英采胜簪妇女正笑脸迎客,这妇人虽已过四九年华,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仪态万千,举止投足间平添着一份飘逸的气质。当然,她就是太守夫人柳氏。柳氏一面作揖施礼,一面邀请贵宾堂内就坐。在太守及夫人两侧,站着丁福、丁贵、丁吉、丁祥四仆人,丁福则抡圆了嗓子唱喝。“峨眉掌门云渺‘号钟’古琴一把!”众人多是江湖草莽,但此琴却是家喻户晓!于是纷纷竖起拇指,装作行家,拍手叫好!小小古琴,良桐为器,冰蚕为弦,声如洪钟,音胜号角,伯牙视如生命,小白尊为国宝,能流传至今,可谓万金难买!太守点头示意,丁吉、丁祥接过寿礼,存入内堂。“青城掌门易妙顾参军《洛神图》一卷!”易妙微展画卷,太守观之,色彩朴素雅致,好似云中仙子,线条连绵流畅,有如春蚕吐丝,气韵生动,真乃神品。太守微颔,请易掌门进堂。“雅安二郎山宇文掌文绿玛瑙雌雄剑一对!”这二郎山倒算是蜀中一景,雄伟、险峻、神奇、灵秀,林海茫茫,峡谷幽深,飞泉瀑布,云雾蒸腾,如梦似幻。那绿玛瑙乃此地特有的一种玉石,浓艳不啻翡翠帝王绿,温润犹胜和田羊脂白。据说是神佛元神所化,有趋疾强身之功效,只是稀有难取,能成雌雄双剑,实乃天下奇珍。太守视之,点头微笑。“光福寺慈恩方丈红玛瑙佛珠一串!”丁福再报。慈恩方丈佛法精深,光福寺曾经也香火旺盛,本可算蜀北第一大派,奈何夏国尚武,全民皆兵,虽寺内佛经万卷,碑帖如林,近百年釆却倍受冷落,真正成了与世无争的一方净土。这红玛瑙倒是稀罕之物,有柿子红玉之称。这串佛珠细腻红润,鲜艳无比,每颗都可算稀世珍宝,一百零八颗,颗颗如一,可谓旷世奇珍。这一南一北,一绿一红,可谓争奇斗艳,引得众人啧啧赞叹!……“梵天寺空闻掌门《金刚金》册页一本。”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梵天重入豪门,太守关心备至,怎么丁翁寿辰,赠此薄礼?丁福念完,正欲将贺礼送入。“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八字赫然映入太守眼帘,古朴而典雅,隽永而深邃,排山倒海,力挺万钧的笔势也遮掩不了无以言状的秀美,却不含丝毫媚态。丁谦不禁一惊一喜,忍不住翻开册页,慢慢欣赏起来……佛法之精,书艺之美居然能如此天衣无缝的结合。丁谦爱不释手,面带微笑,手捋髭须,频频点头,一时忘我……“老爷,老爷……”丁福拉了拉太守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忙向空闻作揖施礼道:“呵呵,此礼,吾甚爱之,方丈费心了——”众人不解,号钟古琴、参军洛神,南绿北红,可谓天下奇珍,价值连城,太守不曾一赞,而梵天一手抄经文,他却爱之弥深。其实,练武之人哪知雅士之心!太守好古人之风,嗜金石书画。今遇旷世书法,怎不欣喜若狂,梵天所赠册页乃慧心手书,可胜黄庭三分,赢兰亭一筹,上书五千余字,笔笔精绝,字字精到,一气呵成,可谓神来之笔。……群贤毕至,高朋满坐!丁翁正襟危坐,慈眉善目,神采奕奕。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眼角边布满了皱纹,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丁翁微笑端坐,一言不发,他身着一身深红色圆领袍,金黄色的腰带,条条金丝绣出的松鹤延年格外醒目。宛如上古仙人定格在这古朴雅致的中堂。拜寿礼结束之后,太守手持酒樽,和众人暢饮,溢美之辞满堂飞舞,祝福的话语绕梁不绝……太守微醺,众人半醉,丁歉满面红霞,步履蹒跚,他踱步中堂,侃侃而谈。“鄙人德寡力单,有幸主蜀,与众豪俠戮力同心,共同治郡。奈何洪水泛滥,震灾连连。虽兄弟同心,众志成城,可十州倾颓,百废待兴。下官冒昧,有个不请之情,望各掌门海量宽容勿怪。今日所收之礼,家父尤喜梵天《金刚经》,我权且收之,赠于父亲,聊表孝心。其余六十七件珍宝,我与家父、小女商议,立即封存,面向蜀中富豪拍卖,筹来善款,复兴百业,造福万民。众掌门兴川之功,勒石记名。”“同意!同意!”“太守胸怀天下,心系万民,乃我蜀郡之福啊!”大家议论纷纷,为太守的行为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哈哈——”“天下,万民,都是屁话!丁谦,你个伪君子,你还记得楚郡俞渊吗”一个异常凄异的声音传来。丁谦愕然,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色,一段往事,历历浮现!坤象二十八年,丁谦奉皇命主政楚郡。楚郡,夏国富庶之地。财丰物盛,鱼米之乡,乃夏国经济命脉所在。在此为官,上报天子,为国聚财,下安黎民,为民谋福,丁谦倍感责任重大。他一上任,就衣不解带马不停蹄,走遍了楚郡的所有州县,问政百姓,提出了垦荒兴农,制造富民,商贸兴楚的执政方略,加之他英明果敢,身先士卒,执行力强,不出三年,蜀郡大治,百姓丰衣足食,民心归顺。内无隐忧,外无边患,奢靡之风遍野草一般蔓延开来,茶楼烟馆,花楼酒肆成了有钱人流连忘返之地,赌博之风,借势生长,风靡全郡,大小赌坊不计其数,而不劳而获的欲望则像恶魔一样吞噬着这个原本干净的世界……俞渊,乃楚郡首富俞德的独子。这俞德,由船运起家,凭珠宝兴业,靠地产建立财富王国,成为楚郡首富。俞家一向家教甚严,家风优良。“诚为至德”的家训悬挂于正厅,以诚为本,天下为友,四方来归,这也是俞家发展壮大的根本。可天不佑人,正当俞家各种生意风生水起之时,俞德则身染怪病,纵然请尽天下名医,也是无力回天,中天年岁,撒手人寰。偌大家业就落在了刚过二十的独子俞渊肩上。于是俞渊在叔伯的大力支持下,在数百家奴仆从的协助下担起了千钧重担,生意打理的倒也不错。一日,俞渊忙完了所有的事务,已过戌时,正准备出青龙阁回家。忽然听见楼下喧闹之声此起彼伏,有捶胸顿足的怒骂,有仰天长叹的感慨,有欢呼雀跃的尖叫……俞渊走下楼去,原来是楼下拐角处开了一家“无诈赌坊”,处于好奇,俞渊居然违背“为商不赌”的祖训,走进了这家赌坊。真然他大开眼界,玩钱赌输赢的快感展露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各种赌具,一应俱全,各种玩法,应有尽有。在这里,仿佛所有的伪装都一一卸掉,大家说着粗话,开着玩笑,玩钱逗乐……,张掌柜搂着小姨子推着牌九,一脸淫笑,看他平时“妻管严”的样子,原来骨子里是这副德行。李老七亲了一下身边花枝招展的女子,笑道:“这把赢了,全给你!”看他平时一个铜钱都巴不得分开用的样子,原来也有豪爽的一面。刘掌柜……,怎么都是熟人,又仿佛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俞渊心中一阵暗笑,转而又反问自己:“带着面具,伪装的严严实实的难道我有点不累吗?”于是觉得,小赌一次。他走到一个赌大小的台子前,问清玩法之后,说道:“我赌大,一千两。”“谁呀!赌怎么大?”俞渊的声音似乎惊吓了所有的赌客。的确,一千两,在蜀郡,可以购房百间,置地百亩,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然而对于俞渊,则是九牛一毛,因为蜀郡襄州一半门店是他的,每天租金就几大千。“这是我们楚郡首富俞渊公子。”一个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不能豪赌,看人豪赌,倒也大快人心!“开,二四六点大”“不客气了!”俞渊笑道,赢了一千两。“真是的,越有钱,钱越找你”输了钱的赌徒忿忿不平。“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两个钱!”有人打趣地说。“还压吗?俞公子”“继续压大,一千两”“开,三四六点大,余公子再赢一千两!”……就这样,第一天告一段落,俞渊共压二十手,胜十四手,输六手,得银八千两,轻松而愉悦地回到家中。有了第一次凯旋,就有了第二次征战为钓这条肥鱼,无诈赌坊可谓倾其财力。第二天,俞渊每把五千两,得银三万两,高兴离开。连战连捷让俞渊喜不自胜,踏上了第三天的征程。俞渊一万两起压,不中便加倍再压,居然五连败,折银十五万两……俞渊后悔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如何向叔伯交代,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最后,他还是横下一条心,投注二十万两,渴望一把回笼,永不再赌。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俞渊又输了,当天折银三十五万两。俞渊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内心深深地告诫自己:“永远不再赌,永远不再赌,这点钱还输得起,输得起,以后好好做生意,好好做生意……”可另一个声音又再他心中响起:“再赌一次,赌一次大的,就一次就可以扭亏为盈!”斗争!挣扎!去!不去!这一夜,俞渊彻底失眠了。鬼使神差,不知是哪个小鬼又逗醒了俞渊的心魔。“我压四十万两,大!”“一二四点,小”俞渊头上渗出了虚汗。“我压八十万两,大”“二三四点,小”俞渊又输了“我压一百六十万两,大”俞渊声音颤抖着说“一三四点,小”俞渊瘫痪在地,目光呆滞,他知道,俞家一半家财已经付之东流……良久,他才站起来。只见他眼露红光,阴森森地说:“再来,我压三百二十万两!”“那请拿出银票下注吧!”无诈赌坊许掌柜阴阳怪气的说。俞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一个铜板也没找到。“我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阁楼外加千间门店做抵押,换银三百二十万两,可好?”俞渊厉声道。“好!今天就陪俞公子玩尽兴!”“三百二十万两,我压大!”俞渊瞪大了双眼,看着许掌柜把骰子放入了骰盅,然后左右上下的摇动,他听着骰盅里骰子撞击的声音:哐当——哐当——,他的心也跟着哐当——哐当——忽然,声音停止了,世界屏息了……俞渊大吼一声:“不要停,继续摇——”许掌柜摇了摇头,又继续拿起骰盅摇了起来……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忽然,声音又停止了,世界又安静了!许掌柜安然自若,气定神闲的说:“俞公子,可以了吗?”俞渊呆立台前,犹豫不决……时间与空气一道凝固了,凝固了!……“全都不许动!”楚郡总捕头韩立一声断喝,俞渊才如梦初醒,当然,醒来要面临的现实,已经不再是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富可敌国……留给他的,只有噩梦……当然赌具当场销毁,赌资全部充公不在话下!“韩捕头,我……我已散尽家财,看在家父的薄面上,可许我看看盅内点数?”韩立点头,俞渊打开骰盅一看,大笑一声,拍拍两手道:“嘿嘿,我赢了!”再笑数声,高呼:“嘿嘿,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老子一把回笼了……”说完夺门而出,边跑边跳,嘻哈不停!韩立走近一看,乃四五六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