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还没装货运送吗,这笔买卖我不做了……”滕云知道和这群人讲不通道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的协议就当没签过……”

“这话说的,白纸黑字的合同是那么简单就能推翻的事儿吗?!”陈工自己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咂咂嘴说,“滕总,我劝你稍安勿躁,原料的问题你就当不知道,这合同咱们还是照样履行,你也照样是我老陈的朋友……缺什么,要什么,都跟我说……”

“这样的原料我不可能收下,除非你换一批质量过关的,否则……”咬牙顿了顿,滕云撂下狠话,“否则我会告你商业欺诈!”

“你告我?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人说要告我!”陈工哈哈大笑,带动了他那几个朋友也一并大笑。

笑完之后,这男人脸就拉了下来,一双眼睛阴沉指向对方,“协议已经签了,该给你的我也一分没少给。我不告你就不错了,你还恩将仇报要告我?”他拿起酒杯,托在手掌里轻轻晃动,“滕总,你也许不了解我这人的做事风格,商场上混久了的人一般都挺多疑。我老怕别人使诈坑我,所以谈事情都喜欢给自己留个底,比如偷偷录个像、录了音什么的……所以这笔生意我没说停,就不能停!”

滕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方录了音,他细细一回想见面时候自己的话,每一句似乎都被对方引着、牵着,往圈套里带。他中了招。

“陈总,你看是不是这么着……”连番的打击几乎让他应接不暇,滕云不得不放软了语气,露出恳求的姿态,“那笔钱我还给你,你就当帮我一次忙,你的情我记着,以后一定还的……”

那笔钱他已经用来付了首付,许妈相当高兴,和不少朋友同事都吹嘘过自己儿子的孝顺。不过,东挪西借,应该能凑齐两百万。

“原料我都备好了,那么多工人加班加点赶了那么久,也不能白辛苦不是?”陈工面带笑容地站起来,走向滕云,还伸手搭了搭他的肩膀要请他落座,“我也是真心把你滕总当朋友。这样吧,你把那笔钱两倍还我,我就把协议书还你,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你——”

这是威逼敲诈,这是落井下石,滕云一把推开对方的手,满脸扼不住的惊,藏不住的怒。

“你考虑一下,尽快给我个答复。”陈工自讨没趣也不介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你要考虑不清楚,我就只好找你老板亲自谈一谈了。非法侵占两百万是个什么罪呢?怎么也得判个几年有期徒刑吧……”

从山巅跌入壑底仿佛只是一夕之间。挺拔的身躯极其疲惫地晃了晃,男人终于意识到留下再没意思,转身慢慢走出大门。

然后他就清楚地听见,听见那个不过中专学历的男人在背后骂道:还是清华的博士呢,傻逼!

夜色下的上海依旧色彩鲜艳,炫丽的霓虹恰巧掩饰了这座城市白日里的繁忙疲态,只是天空阴沉肮脏得厉害,似乎早该被拆洗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