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除了你还能喜欢谁?
战逸非含糊其辞地说着“喜欢”,可这话在滕云听来却像针扎一样刺耳。
意识到滕云来的时间不短了,没兴趣再与情人打情骂俏的战逸非潦草收尾,结束了谈话。
招呼对方坐下,这屋子的主人自己倒走向床边。将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这地方滕云还是头一回来,四下打量一番,到底是瘦死的骆驼壮于马,贫洗的是觅雅,不是他品位不俗的战逸非。
只是桌上花花绿绿糖纸一堆,看来对方嗜甜的癖好又回了来。
俯看黄浦江景,灯火如鳞。作为市政形象工程之一,沿江铺设了不少绿化,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飘飘绿带。花开送香,也算是这个夏天对这座城市的直言褒奖。
额发被夏夜的微风轻轻撩拂,战逸非望着窗外短暂出神,然后便问了身后的滕云关于新品研发的情况,滕云一一据实以答,他又问了他关于原料采购的事情,这回滕云挑拣一番,掐头去尾,没有实话实说。
滕云的直属上司是个个性耿直的法国老头,来自法国最顶尖的科学实验室,与纪梵希、希思黎等诸多大牌都有合作。他一门心思在研发中心里研究抗皱多肽六角缩氨酸(俗称“肉毒杆菌”)与氨基丁酸的黄金配比,不闻窗外琐事,也不懂中国国情。滕云曾受命代表研发部,与新到职的采购人员一同出发去原料商那里考察,对方当然热情相待,不止提出要带他出去猎艳消遣,还暗示要给他“意思意思”。
滕云拒绝了饮宴嫖宿,但没拒绝对方的“意思意思”。
鉴病容易,鉴人却难;鉴自己,更是难上加难。傻了那么些年,一朝聪明起来,他只觉得视界无限开阔。
方馥浓能做到的,原来对他滕云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战逸非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方馥浓去哪儿了?可话都到了嗓子口,却哽在那里像一根鱼骨,吐不出,咽不下,半晌之后自己化没了。
他这会儿同时被惦念与愤怒攫了住,气得要死,怨得要命,偏偏还很想他。汽车喇叭像闹夜的猫叫一样令人心烦,战逸非抿了抿薄如纸刃的唇,却抿不出一丝慰藉的薄荷甜味,只得躁怒地骂了声:“滚他妈的!”
这轻鼓腮帮子的一骂,滕云倒笑了。即使作为旁观者,他也看出战逸非与方馥浓现在的关系不明不白,那么大的两个男人还和孩子一个脾性,分明是真心真意性灵两投,偏偏要逊彼此一点坦诚,闹得两败俱伤。
他忽而又想到了许见欧。
方馥浓与战逸非是扛着枪炮互赠玫瑰,时时刻刻都如新婚燕尔,时时刻刻也会火花四溅一拍两散,可他与许见欧却是多少年来相敬如宾,把本该磕绊的日子完全过成了静水一泓。
也不知谁该羡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