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走进寝殿内,屏风后的榻上,曹操苍老的声音悠悠道:“是谁,要来取我性命了么?”
张鲁旋身落地,道袍荡开,立于铜雀园中。
园内尽是杂物,冷冷清清,男孩的声音道:“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张鲁并不转身,道袍影子于月下微微飘荡,男孩霎时气息窒住。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张鲁微笑道,转过身,凝视刘晖。
张鲁:“你是宫里的人?”
刘晖:“我来杀人。”
张鲁:“杀什么人?”
刘晖:“杀青宛殿里的一个人。”
张鲁:“为何杀他?”
刘晖:“为我娘报仇。”
张鲁:“你娘是谁?”
刘晖抿唇不答。
张鲁招了招手,示意刘晖靠近些。刘晖迟疑片刻,走了过来。
张鲁十分疑惑,以手摩挲刘晖额头,刘晖面容清秀,唇红齿白,眸中却有一股浑然天生的戾气。
张鲁料想刘晖的生母,多半是曹操的哪名后妃,便也不多问,解下佩刀,低声道:“此刀……”
刘晖惊呼一声:“这是七星刀!你是温侯的人?”
张鲁联系前因后果,与凉州数名军师所言,刹那间推断出了刘晖的身份,颤声道:“你是太子?是董贵妃的儿子?”
刘晖不答,张鲁将佩刀递过,刘晖接了。
青宛殿中,曹操一夜似乎老了数十岁,孤零零地躺在榻上。
麒麟问:“喝水么?”
曹操咳嗽着坐起,点了点头,麒麟端了水来,喂曹操喝下。
麒麟撩起袍襟,朝榻畔坐下。
曹操缓缓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麒麟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曹操笑了起来,唏嘘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麒麟淡淡道:“该不是直到今天,还存着招我的心思罢。”
曹操道:“当初我派彰儿,典韦入长安,便是想请你前来,不料你……”
麒麟道:“打住,从前的事就别说了,家里二愣子暴躁得很呢,为了这事,翻来覆去,念叨了我六年。”
曹操哈哈大笑,又不住猛咳,麒麟道:“降了吧,今日城前立誓,不也说好降的么?搭上全城将士,却又是何苦?”
曹操缓缓摇头,麒麟道:“我有一问,在心里藏了许多年,你软禁天子,手握政权,犹如当年董卓,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不怕哪天有下一名死士,拿着七星刀,刺进你的胸口么?”
曹操不答,悠然道:“麒麟,你叱咤天下,南到江东,北至西凉,董卓权倾朝野,袁绍四世三公、最终俱亡在你手里。”
“我亦有一问,在心中藏了许多年,今日苟延残喘,终于得以问出口,你毕生所愿,又是什么?”
麒麟起身,在殿内踱步,缓缓答道:“刚来那会儿,我的愿望是随便找个主公,让他随便当个皇帝。当然,最好找个厉害点的,起码也是聪明点的。”
“万一既不厉害,又不聪明,那起码要听话。”
曹操没有搭腔,麒麟又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跟的人竟然是奉先,我的愿望就变成……先混着吧,走一步算一步,自己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作为报答,不让他死在你的手里。”
曹操沉声道:“他本该死在我手中的,却又不知是在何处,在何时?”
麒麟道:“那已成为另一条时间轴的历史了,就是当初我对你说的,下邳、白门楼。”
曹操不答,麒麟又道:“后来,跟随他转战西凉,我忽然就有了辅佐他的念头,天下虽大,未尝不能放手一搏。”
“但你知道么,当年未央宫前,与你一同前去请刘协立诏时,我曾经想过是要跟着你走的,可惜,你跑得实在太快了。”
“可惜了——!”曹操将手中瓦碗朝地上重重一摔,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