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两章合一)

其实是有的,只是被父皇拒绝了。綦烨昭在心中默默补充,心情却突然好了些。

“可是妾其实并没有不愿意。”她自己也端了茶盏啜了一口,接着道:“您和王妃恩爱夫妻琴瑟和鸣,妾总觉得这就是人间最美好,能旁观就很幸福了。所以之前王妃看妾不顺眼,妾总觉得是正常的,毕竟全心全意真爱您的女人,也会盼着您全心全意的只爱她,更不可能大度的愿意与别人分享您的爱。”

綦烨昭忍不住点头,他一直纵容苏月婉的小性儿,不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么?

“上回王妃抬出赵氏,妾一则为她忧心,二则也为您不平——这话儿本轮不到我来说,可今儿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妾也就僭越一回。”陆清浅屈膝告罪,继续说道:“我猜她这般举动,大约是有些焦虑,不得已而为之。可我也实则不明白王妃在焦虑什么。至少于我看来,除了慧妃娘娘对她略有些不满,根本没人能动摇她分毫。一切责任担当都有您顶在前头,她只需安安稳稳的站在您身后就行。可她一壁看不上妾,一壁又送出个丫环,我真有些看糊涂了。”

“若是贤名,她大可以求宫中给您再纳侧妃,也是给府上添个助力。要是讨好慧妃娘娘,便不妨求娘娘指个宫女进来伺候您。我想了许久想不明白缘由,最后竟是在看丫环们斗嘴时才懂了——她只是想占着您,不让您出了自己的掌控罢了。”

这话儿说的太重,綦烨昭顿时黑了脸,陆清浅却笑:“您也知道,我跟前的丫环,有一半儿是我从陆家带来的,另一半儿是王府配给我的。您且看我几个陪嫁丫头,是不是一门心思把着我跟前,就算缺了人手也只肯找自己熟悉的,却不管那人能力够不够,总归提上来挣了面子再说。”

她不管睿王爷做何感想,只垂眸道:“丫头手下好敲打,可王妃不一样,妾也不一样。您才在陛下和娘娘跟前拍胸脯打包票的显示家宅和睦,回头就出了侧妃谋害正妃的案子,可不是要给您脸上抹黑?”

“后宅之内,王妃想对付谁,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压。可她偏要用这样歪门邪道的法子,甚至不惜伤了府上的利益,却是做过了。”陆清浅突然侧头看这睿王爷笑:“您可知我在想什么?”

綦烨昭莫名有些心头打鼓,哑着嗓子问:“你想什么?”

“我想着,既然她先将我想要放在心头守着的这份世间至善至美的爱弃之不顾,那我又何须再捧着她依着她,时时维护她,事事替她着想?”陆清浅惯常柔和的神色中透露出丝丝凌厉,像是一只妖娆的小兽终于露出獠牙。她笑的越发妩媚动人,身子渐渐前倾,往綦烨昭的方向探过去:“我是个当妾的,盼着王爷的宠爱呢。您且放心,我绝不会在大面儿上错了去,只少不得,往后您得多听王妃抱怨几句,说我又如何如何的嚣张跋扈,以下犯上的欺压了她。”

她像是妖魔撕开了封印,綦烨昭明知这样是错,却仍然止不住的想要沦陷在她目光中,那片漆黑深渊里。也是这时,他突然想明白,为何自己一直对陆清浅有些下意识的防备——这女子太聪明,太理性,让他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不过是为了心中执念才压抑罢了。可是当执念化为乌有,她准备奋起抗争,真的还能继续守住那份谨慎和镇定么?

綦烨昭沉默不语,陆清浅灼灼看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暗光,复又归于平静。

她慵懒的坐直了身子,重新回到睿王爷最熟悉的姿态:温顺,恭谦,淡然。

綦烨昭却是有些闪避,不愿正视她——他知道,她应是伤心了,失望了,甚至后悔了。

陆清浅笑着用帕子轻轻抹了抹指尖的茶渍,轻声道:“罢了,玩笑话且不说了。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估摸慧妃娘娘那头是瞒不住的。要么我明儿递牌子进宫,给她老人家安一安心?”

睿王爷“唔”了一声,点头同意:“也不等明儿了,你这会子就让人递牌子吧。”

他说完便站起来:“本王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做,你自个儿安分呆着。”

陆清浅短促的嗤笑了声,倒比往日更乖巧些的低头行礼送他,一直将人送到明雅轩外,再看不到他身影时才转身回屋里。綦烨昭脚步匆忙,甚至有些狼狈,却是一颗心乱的厉害,一直到了澄辉院里喝了两大盏茶才觉得好些。

不愧是陆家唯一的嫡女,京城里颇有高傲骄纵之名的陆清浅。綦烨昭苦笑,也不知该怪侧妃大胆,还是怪自己太不坚定。

缓缓那般说出自己的野心,甚至言语中对婉婉颇不尊重,他本该狠狠训斥,甚至惩罚她的。可是綦烨昭明明白白的听到心里头的叫嚣,他那一刻只想宠她,要她,将她揽进怀里肆意妄为。

他并没有生气,没有觉得陆清浅错了,甚至——有些安慰。

他一定是病了,还病的不清。綦烨昭全无形象的揉乱了头发,困惑的想:自己明明早就想好了,一辈子除了对婉婉,再不会对谁动心。无论什么样的女子,便是宠爱,也只当个玩应儿,当小猫小狗一般逗弄两回。

可为什么,面对明雅轩里的陆侧妃,他竟然有了心动的感觉。

是从听了她睿智的分析时,便对她颇有赞赏?还是看她小女儿般娇羞,想要呵护她一些?綦烨昭不知自己是何时陷进去的,只恍然想起来,自陆清浅进了王府,她的爱宠便一直与婉婉分庭抗礼,甚至渐渐压了王妃一头。

也难怪表姐心中越发不安。綦烨昭觉得自己找到了缘由,可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嘲笑:“你原本就打算独宠侧妃以获得陆家的支持。亏得陆清浅脾气好,否则只怕拉拢不成,苏月婉这般闹腾,你得把陆家上下都得罪了去。”

身为王妃,哪怕善妒,也需顾全大局。更何况——綦烨昭抬头看不远处的神来木,忍不住扶额。婉婉毕竟是快三十岁了,身为一个男人,他自是更愿意与年轻貌美的新人亲近的。

林公公一直做鹌鹑状低头假作看不见自家主子发疯,直到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几家铺子送了账本来。老太监本皱着眉,嫌弃下人不知轻重。可随手翻了翻,他也吓了一跳,忙问道:“李老板呢?还有另外两家的掌柜,还在外头候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