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帕子捂住嘴,又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阿樨,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一夜我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赴约,却被我娘发现。她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我如果敢再踏出一步,就死在我面前……”
老太太愣住。
她不知道当年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正如阿樨用自杀逼迫佩兰,当年我娘,也用自杀来逼我。”老爷子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就像老去而残破的风箱,“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写下那封绝情信。多年过去,阿樨,我心中的愧疚从未有片刻消停。直到看见你儿孙满堂,我才稍有安慰。阿樨,对不起……”
老太太眼圈湿润。
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即便把真相摆在眼前,一时半会儿她也根本无法接受!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一语不发地离开。
谢老爷子无力地松开手。
握在掌心的帕子跌落在地。
帕子里,满是污血。
他撑着粗糙的树干,终于无法再支撑这副老去的身体,缓慢地跪倒在地。
月华如水,穿过重重树枝,携桂花的婆娑碎影轻盈映在他的侧脸。
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年少。
她是姑苏的小姑娘,头一次来金陵城,看什么都新鲜。
她随她娘踏进乌衣巷时,他正好骑在墙头,瞧她长得好看,就朝她扔桂花枝。
她抬头瞪他,他就朝她扮鬼脸。
她很文静,住在萧府时,常常捧着书坐在桂花树下研读。
而他那么淘气,每天都悄悄绕到她身后,踹一脚桂花树,看桂花雨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发辫和罗裙上。
她很生气,卷起书追着去打他。
她问他,为什么总爱欺负她。
顽劣的少年,扮着鬼脸绕着桂花树乱跑,故意大喊,“因为你长得丑啊!那么丑那么丑,叫我看得眼睛疼!”
她就更生气了。
可就是这样的冤家,竟然互相喜欢上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