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9

司藤有些恍惚,那个苍凉的长达九年的故事,每一个片段细节,都好像还在低声絮语,对着她不住的讲话。

白英说:“你看到了吗,我知道你会看到的,我捱过了很多很多日子,九年,每一天,都像一年一样长,我每天都在后悔,那时候,我忽然就被冲昏了脑子,我不想做妖怪,我以为,我像人一样陪着他,对他死心塌地的好,就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司藤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那时,觉得你太碍事了,所以我就下了手,我下手之后,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想着,先藏起来,等我想清楚了再说。

再后来,我觉得我蠢极了,为了那样一个人……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司藤,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疼的受不了……”

她的手骨慢慢移到了胸腔的位置,颜福瑞没有能看到白英的记忆,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莫名奇妙,他的目光跟随着白英的手骨移动,想着:你心痛什么,你都没有心了……

白英呢喃着:“每一次,心都疼的受不了……”

说到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时,她的手骨忽然用力一攥,咯噔一声,硬生生掰下肋骨的一截,颜福瑞惊恐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白英使尽浑身的力气,身子猛然坐起,手里的那截肋骨,狠狠插进了司藤的咽喉。

司藤猝不及防,向后跌摔过去,再起身时,喉咙间血如泉涌,她用手捂住,指缝间血流不止,倒也还不慌,沉声吩咐颜福瑞:“拿毛巾来。”

颜福瑞乱到手足无措,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扯了条毛巾,刚跑到卧室门口,就听到白英哈哈大笑,抬头一看,她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的一些骨节零零散散的掉落,那硬撑着站起的骨架以一种岌岌可危的姿势歪斜着,像是下一刻就会全盘崩塌。

“但是,你要问我最恨谁,司藤,我最恨的是你!”

“我做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盼了那么久,我以为,再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像我想的那样!”

颜福瑞颤抖着把毛巾递给司藤,司藤接过来捂住伤口,冷冷地盯住白英。

“我一切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你。

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跟我说,你想做你自己。”

“你看起来那么漂亮,我呢?

我连人的皮都没有!我要去借一个又一个,忍受各色人肮脏的味道。

凭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

喉间的血似乎怎么止都止不住,司藤的脸色渐渐变了。

白英干笑起来。

“我想过的,我妖力敌不过你,我得留一招。

这些日子,每逢夜深人静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就从身体里出来,慢慢地,一下下地,去磨我的其中一根肋骨,磨的刀子一样尖,你没有注意到吧,司藤,你只觉得那是难看的骨头罢了。”

“但是,你那么厉害,刀子捅你一下,你怎么会怕呢?

哪怕是涂上毒药,你又怎么会怕毒呢?

除非是……”

她声音低下来,像是被丘山镇杀的那个晚上,咿咿呀呀哼着童谣去哄那个襁褓里的婴孩睡觉一般,轻声地哼唱起来。

“佛前香,道观土,混由朱砂煮一煮,灵符一对,舍利白骨,真个是观音大士手里的玉瓶汤缶,不信你斜眼四下瞅,哪个妖怪曾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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