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次,阿寻却迟迟没有消息。
宛桃将那几封信翻来覆去地看,阿寻在上一封信上说,等孟天泽身子好些了,他就跟孟天泽一起到这里来,在这附近买个院子,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都好几个月过去了,长安那边却再也没有消息。
宛桃开始坐立不安。
这期间,元府又来人寻过宛桃一次。
宛桃大概猜到元老太找她过去的用意,定是要因为她拒绝婚事的事情找她麻烦,元老太非常固执,宛桃在家中想了一天的措辞,打好了腹稿,这才往元府去。
没想到迎上的是元老太的一脸愧疚,宛桃有些懵,一时搞不清楚局势了。
元老太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之前宛桃不愿意,她还说了一大篇道理,结果现在事情变成这样。
她总不可能将赵奕然绑起来同宛桃完婚。
宛桃还是第一次见元老太如此为难。
联系上上次她说的亲事,宛桃有些警惕,笑道:“太奶奶这是怎么了?”
元老太叹了口气:“谁知道那赵家小子是个言而无信之辈,前几日又过来跟我说,你同他,同他不合适,说是地位相差甚远,他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其实到现在,元老太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赵奕然一直是个很靠谱的孩子,宛桃的身份如何,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如果真的介意,按着他的性子,就不会来求亲。
谁知道这次他竟然如此不靠谱。
宛桃愣了一下,这不是她自己去拒绝赵奕然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番说辞了?她还以为要面对元老太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呢。
她一抬头就对上元老太关切的眼神。
在元老太看来,宛桃这是被这个消息惊住了,虽然脸上不显,心里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这个孩子,元家是亏欠她太多了。
宛桃反应过来,发现元老太的眼神无比怜爱,顿时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还以为奕然哥哥不会在意这些,本来我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却又说出这种话。”
元老太心中的愧疚越发地浓。
她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肯定为你寻一位好夫婿,元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的嫁妆,按着琪儿的来。”
宛桃一激灵,连忙道:“其实想想,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奕然哥哥,太奶奶,这样吧,我的亲事,您就别费心了,我自己心中有数。”
元老太道:“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数?你就听我的,这次太奶奶好好相看,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宛桃心想,让你相看,你不得把我卖了啊。
元老太盯上她的亲事了,既然如此,那她还得早点嫁出去才成。
已经半年了,天气冷了下来,阿寻还是没有消息。
宛桃一天比一天慌,即便孟天泽没有好转,阿寻也应该寄信过来,怎么就毫无动静了呢?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傍晚时分。
秋分到了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又一下了一场秋雨,感觉都能穿上棉袄了。
晚上,杜氏做了一大锅排骨汤,热热地端上桌,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温暖香甜的味道。
一家人正准备吃饭,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大树跑过去一开门,顿时愣住了。
微弱的灯光映在孟天泽苍白的脸上,他头发蓬乱,脸上都是胡茬和伤痕,身上是斑驳的泥印,身后背着阿寻。
淅淅沥沥的小雨同他们背后的夜幕连成一体。
林大树被这一幕惊呆了:“孟,孟大人?这是怎么了?”
在他的映象中,孟天泽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还带着一股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气场。
他从没想过孟天泽还能如此狼狈。
杜氏见林大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有些奇怪地走出来,看见孟天泽和阿寻,她也愣住了。
孟天泽一身狼狈,阿寻却仿佛没什么大碍,只是脸色苍白,又消瘦了许多,他沉沉地睡着,看样子是像中了什么药。
看着昏迷的阿寻,宛桃觉得心里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住了。
杜氏帮着把阿寻安顿下来,才焦急地问孟天泽:“孟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天泽不复当初的精神,好像这段时间老去了十几岁,头发都花白了。
宛桃忙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孟爷爷,你别急,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再说。”
孟天泽接过那碗汤,那股香味和温度直沁心脾,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此刻对着眼前关切的目光,眼圈一红。
他仰头喝下一碗,将碗放在桌上,郑重地朝他们行了一礼。
宛桃吓了一跳,忙扶他:“孟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孟天泽悲怆一笑:“你们总得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也不想这些被掩藏了,但是你们要记得,这些,你们千万不要跟任何一个人提起,不然就是巨大的祸患。”
“以后,等阿寻醒过来,你们将这些告诉他,我只希望他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以后别再走我的老路了。”
孟天泽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
孟天泽所带的孟家军纪律严明,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剑。孟天泽带领着他们,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次邻国和游牧民族的进犯。
半年前,他带领孟家军击败了气势汹汹的鲜卑族,大获全胜,然而他毕竟是年纪大了,撑着一口气打到现在,已经疲惫不堪。
那天晚上,他略微放松了警惕,却被潜伏在军营中的叛贼刺杀,好在他作战经验丰富,逃过了一截,却受了重伤。
来刺杀他的人刀剑上带着毒,他受了伤又中了毒,回到卫国公府,就一病不起。
这之后,朝中忽然有人弹劾他涉嫌通敌叛国,他拖着病体去求见梁帝。
自梁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同孟天泽私交甚笃,梁帝之所以能坐上那个位置,几乎就是孟天泽一手扶持策划的,梁帝年龄越大,越沉迷于声色犬马,后宫的美人越来越多,朝政上却不甚用心,朝中奸佞当道。
也是孟天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才让梁帝坐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江山。
没想到,此次求见,梁帝也变了一副面目。
冷冷地说,若是事实如此,他也保不了孟家。
其实,孟天泽也早有感觉。
梁帝已经慢慢不信任他了,早几年便在培育亲信分他的权力,孟天泽对将军之位倒并无执念,只是还没有任何一个后生能代替他抵御外敌的入侵。
梁帝曾笑谈,孟天泽在边关的威信远高于他,当地百姓只知孟而不知大梁皇帝。
现在,梁帝总算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