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第一次独自一人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林家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这是一场善缘,再说这些银子对孟天泽来说犹如九牛一毛。
杜氏更坚持:“上回收了你的银子已经不像话,这个我们绝对不能再收。”
阿寻拽拽杜氏的袖子:“杜伯母,你就把钱收下吧,要不然我下次过来都不好意思了。”
一老一少轮番地劝,连墨影都扭捏道:“杜夫人,你就收下吧,我以后,能过来蹭蹭饭吗?”
守着阿寻的时候,他闻到厨房的饭香,啃着自己手里的馒头,简直一把辛酸泪。
实在拒绝不了,杜氏最后只收下了一百两,并且义正言辞:“这是我收下你们的最后一笔银子,以后不要再给了。”
孟天泽也不好再劝,只能让墨影把剩下的银票收起来。他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想让杜氏收下银票,自然有的是办法。
阿寻要走了,宛桃的帕子才在他的催促之下绣了个开头。
他跟宛桃道:“那说好了,下回我来的时候,要看到帕子跟荷包。”
宛桃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下回啥时候来啊?”
阿寻愣了一下,上回隔了一年,这次,他也不知道。
想着还有好久不能见到宛桃,他心里就空落落的,叹气:“不管多久,你都要好好绣,我……”
“我会想你的。”说完这句话,阿寻的脸就红了,再也不好意思说,赶紧去收拾东西去了。
宛桃被他的表情逗乐了,阿寻这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动不动就脸红。
回长安的路上,阿寻忍了半天,忍不住问孟天泽:“爷爷,如果我想跟一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有什么办法吗?”
孟天泽斜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人是谁啊?”
阿寻扭捏道:“你别问,就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就是。”
孟天泽摸摸胡子:“那得看你说的那人是什么人了,若是女孩……”他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若是娶她为妻,就可以一直跟她在一起了。”
“娶妻?”阿寻仿佛茅塞顿开。
孟天泽凑过去,一脸八卦:“你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吗?”
阿寻倔强的扭过头:“我就是在书上看到了,爷爷你别乱说。”
他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
孟天泽一阵欣慰,自己的孙子已经开始知道思春了,就不知道有没有把小姑娘骗回来的本事,他推推阿寻:“你告诉我吧,我在这方面可有经验了,当年你奶奶啊……”
孟天泽的妻子当年是名动长安的大家闺秀,想求娶的人能从长安排到通州城,偏偏看上了当时还是个无名小卒的孟天泽。
往事历历在目,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孟天泽的奶奶并未看走眼,他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只是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战场上拼搏,回想起来,他最对不住的就是她了。
本来想举例调笑一下阿寻,可是说着说着,孟天泽自己倒沉浸在了以前的回忆中,他本以为都忘了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都无比鲜活,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于是祖孙俩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各自想着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
五年之后。
林家在桃李村的五年过得很平静。
这五年时间里,宛桃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少女玲珑的身段渐渐显露出来,脸上的婴儿肥消去了些,明亮的杏眼越发柔美。皮肤随了杜氏,红润又白皙,无事的时候,她喜欢用支木簪将头发随意揽起来,慵懒地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看书。
宛晨无比唾弃宛桃的懒惰。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少年,眉清目秀,气质清正,时常正经地板着脸让宛桃去练字,在年幼的时候,宛晨也不太喜欢那些枯燥的文字,但等他大了一点,即便夫子不逼着他看,他也成天抱着书,跟以前的林初墨倒是有几分相似。
在桃李村,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这五年的时光里,林初墨先是在童生试中考取了禀生,在随后的乡试中又考取了会元,作为刺史的元庭专门接见了他,对于林初墨的年少有才大为赞叹。
后来又知道他跟宛桃的关系,元庭这心里就更复杂了。
好像林家和杜家,有能耐的人还真不少。
林老头高兴得在村里大摆了三天的宴席,秦氏眼酸得不行,现在老三家的过快活日子去了,老四又中了举人,连老二家的林晴都嫁给了通州城里面的一个商贩,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就他们家过得最惨淡。
秦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夹了一大碗肉,发狠般得狂吃,好像跟谁赌气似的。
宴席吃得差不多了,林菊还得赶着回去绣扇面,最近康平坊接了几个贵人的单子,她得日夜赶工,跑回来吃一趟席面,已经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了。
她找到秦氏,塞了一两银子给她:“这是这个月的,我手头也没钱了,你不要总是去找我,掌柜的上回已经说了。”
秦氏忙接过银子揣进兜里,有不甘地问:“你在那做了这么长时间了,工钱居然还没涨吗?”
林菊心里烦闷:“没涨,掌柜的也要吃饭赚钱,有这些银子就不错了。”
秦氏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放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我说,你也该嫁人了,晴子比你还小,她都嫁人了,你年纪这么大了,再不找人,以后只能给人家做续弦了。”
林菊皱皱眉头:“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林菊已经十八岁了,在这个姑娘们几乎十五岁就许配人家的地方,她简直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但她对嫁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爹娘的关系简直就是她童年的噩梦,而且像林老太这样强势的老太太,比比皆是,她好不容易算是略微脱离了秦氏的管控,根本不想考虑成亲的事情。
三婶那么厉害,在分家之前,不是也要对奶奶言听计从的?
林菊其实并不太明白她想要什么,但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就不错,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林竹经过这五年的铁铺生涯,他变得更黑了。
现在的他晚上出来,是真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有一次他半夜出来把晾在铁铺外面的铁器收进去,结果把出来起夜的师父吓了个半死。
那之后,师父就给他做了好几套白色的寝衣,让他晚上要是出门,不准穿别的衣服。
结果,没想到的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林竹再次把他迷迷糊糊的师父吓了个半死,这次师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对着在自己床前端茶倒水无比殷切的林竹,师父暗暗发誓,以后他晚上绝对再也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