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唐宫秋探出一只春葱般的素手,撩开额前一缕秀发,美目流波地斜睨了他一眼道:“这个名字,我记下了。”“重新认识一下,”唐宫秋随手将沾湿的素掌在跟附近村民借来的粗布裙居上擦了擦,朝叶孤鸿作了个江湖侠客见面的拱手礼,充满豪气道:“本姑娘复姓拓拔名秋宫。”“拓拔?”叶孤鸿心中倏忽一动道:“莫非你是前朝拓拔相国的后人?”自称拓拔秋宫的唐宫秋闻言娇躯陡地一震,突然不再言语,低下螓首,默默地洗起了衣服。叶孤鸿知道自己猜对了,然而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不禁歉然道:“抱歉,叶某失言了,不该提起拓拔前辈。”拓拔这个姓氏属于鲜卑一族,比较少见,所以叶孤鸿才会在听完对方自报家门后,一口道出拓拔相国的名号。却未想一语成谶。叶孤鸿口中的拓拔相国,名为拓拔平,乃是前晋朝最后一位皇帝司马旸统治下的国相。只是后来晋朝因九王大乱而亡国,唐王李源称帝而一统江山,前晋的大多官员跟随晋帝司马旸降唐,但拓拔平却连同他的家人一起离奇失了踪。叶孤鸿万万没想到,时隔八十年之久,今日竟让自己见到了拓拔平的后人。不过见唐秋宫不愿多言,他也明智地选择没有去问,心中大概猜出发生在这位前朝相国后人身上的,必定是一段令她不愿提及的血泪史。作为当今圣上唯一还现存于世的一母胞弟,八王李道玄可以说是享尽了恩宠。常言道,封王拜相,位极人臣。封王便意味着封地,受前朝九大封王联合叛乱以致亡国的前车之鉴,唐皇李源开国后,就颁布了圣令:于国无千秋万代功勋者禁止封王。也正因为这个圣令,以致大唐开国后历经八十载三代皇帝,可封王者屈指可数。而当今唐皇李道元在位时统共就封了三王,一位是十年前收复漠北失地的一字并肩王薛凯旋;另一位是率领八百儿郎辗转西域、南洋、东倭以及北荻等十万八千余里,为大唐引来三十四个邦交国家的靠山王李隆。最后一位便是当今的皇帝胞弟八王李道玄了,这家伙于大唐虽无寸功,但却在唐皇李道元十五岁那年救了他一命,可以说,没有李道玄,便没有当今的开元圣帝李道元。正是鉴于这段渊源,所以李道元在登基后的第二年,便将这名胞弟封了王,并给予了繁华程度不亚于帝都长安的洛阳封地。腊月初八,也是民间流传的腊八节,这一天,正是八王李道元幼子李世俊迎娶宇文阀宇文渊长孙女宇文静的日子。皇亲国戚与洛阳本土最大贵族之间的联姻,盛况可谓空前。这一天,整个洛阳城似乎都沸腾起来了。嫁娶讲究个良辰吉日,为免误了时辰,一大早,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骏马、身材颀长、样貌俊俏的新郎官李世俊,在一众狐朋狗友的簇拥下,便浩浩荡荡地朝宇文家潮涌而去。宇文静是洛阳城出了名的美人,而且性格文静、知书达理,向来是洛阳一众名门望族们理想中的绝佳儿媳。这样的极品,放在日日笙歌阅女无数的好色之徒李世俊眼中,那还不如饿狼见了小白兔,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一口吞进肚内!说实话,自从八王与宇文阀于月前定下这场联姻以来,这个纨绔小王爷日思夜想的就是赶紧把他那个极品未婚妻给娶回来好夜夜入洞房,为此,差点没将他这位无女不欢的欢场老手给憋坏了。震耳欲聋的钟鼓鞭炮声齐鸣,庞大的迎亲队伍摩肩接踵,便也没有人注意到接亲的那辆马车顶棚上早已躺了不知多久的叶孤鸿。此时此刻的叶孤鸿嘴里叼着一截草根,架着二郎腿,身子伴随着马车的颠簸左摇右晃,姿势好不悠闲地由马车带着一路进了宇文府。待走了一遍正常的接亲流程后,马车内盛新娘、顶载叶孤鸿,由新郎在前引路,一众狐朋狗友簇拥着,欢天喜地地朝八王府涌去。叶孤鸿功聚双耳,刻意聆听了一番车内新娘的呼吸,觉着略显粗重,分明不像是个习武者该有的吐息,于是便知是那个竹叶青皇甫竹暂且还未换掉新娘。这个时候,他也不着急,而是慢慢将体内的真气沿任督二脉经由全身转一个周天,吐纳片刻,将内息恢复到全盛时期,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迎亲团经过洛阳主街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鞭炮声,惊得拉车的两匹红鬃烈马阵阵嘶鸣。蓦地一串冲天炮落在两马的正中,两马顿时受惊,狂嘶一声,陡然奋力迈开双蹄,拉着马车一路朝街心狂奔而去。“吁!”拉车人使劲浑身解数,足足待惊马奔出了两三里地,才堪堪将其制住,硬生生把马车扯了回来,当然免不得挨那纨绔小王爷的一通谩骂训斥。那小王爷将驾车者劈头好一阵斥骂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大红卷帘,冲车内戴着盖头、身穿嫁衣、依然平稳端坐的新娘子贱贱一笑道:“哎呀,惊扰了我的好娘子,为夫的错,为夫的错,回去后为夫定要将这个不开眼的贱胚子好生拾掇一顿。”说完小王爷放下卷帘,又将那驾车的汉子臭骂几句,这才冲迎亲队一摆手,豪气万千道:“起驾,回府!”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马车内新娘子的异样,只有马车上的叶孤鸿知道,这个新娘子已然被人李代桃僵给换掉了。不错,这个时候,坐在马车内的正是那个拥有俏寡妇竹叶青称号的皇甫竹。叶孤鸿光从双方的呼吸便已判断出了个大概。只是他比较好奇的是,方才虽然马车受惊现场比较混乱,但他一直留在车顶,从没见到任何人离开或进入过这辆马车。那么,皇甫竹究竟是如何替换掉车内的新娘的?还有就是,真正的新娘宇文静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