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淡目扫了他一眼,含笑着点了点头,忽地看向居于人群中表情复杂的武天豪,强笑着道:“叶某死在顷刻,武门主难道竟没有话说吗?”武天豪闻言看了他一眼,有怀疑,有钦佩,有不解,有感激……直直过了半响,方才听他沉声道:“今日在下来此确有为敝徒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向少侠问罪之意,但现在看来,似少侠这般侠义大者,定然不会去加害敝徒了。”叶孤鸿点了点头,道:“现今唯一令叶某心难安的便是追风之事。唉。”“不,”那高冠道士忽叹了口气道:“现已查明追风死因是一种毒性浓烈的草类,确是与少侠无丝毫关系,少侠不需过分自责。敝观却是眼盲耳聋,误会了少侠恁多时光。”叶孤鸿脸上光晕突起,忽地朗声道:“叶某现在所求的是生者的宽容,却难保死者的安心。既然大家对叶某的芥蒂已除,叶某此番终于能安心迎战了。”“叶大哥,”萧晓红方才见叶孤鸿如同交代后事一般,不禁心痛难耐,又欲泣起。叶孤鸿终于将目光转向这个对自己的痴心不亚于苏歆的黑衣少女,蓦地失声笑道:“丫头,为何那般哭丧着脸?你叶大哥此番决斗又不是铁定了要败?嘿,姬小子人还不错,况且又对你是痴心一片,你可得把握住喽。”说罢,忽见他一展身形,向巨石后的山尖掠去,头也不回地叫道:“蝶姑娘,此处石面太窄,展不开身形。你我便去山那边林间尽兴吧。”那蝶姑娘虽听得叶孤鸿下了保证说决战只是两人间的事,但有这许多乌七八糟的人围在四周,总难免会有人暗使阴招一心想要灭了自己,此刻听得叶孤鸿要易地而战,那还不欣喜若狂,当下紧随而去。叶孤鸿之所以要易地而战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应自己的承诺,他是为了逃避那个疯狂的黑衣少女。果然,当叶孤鸿刚说完姬远昌对这位萧姑娘痴心一片,要她好好珍惜时,这位身着黑衣的少女就大骂开来了“叶孤鸿,你这混蛋,你没良心,你不是孤鸿,你是独鸦,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扁嘴黑毛的臭乌鸦。”但叶孤鸿自“没良心”以后的都听不见了,所以当后来有人告诉他说曾经有位姑娘在数千人前骂他作“乌鸦”时,他还兀自不信,并自信地道:“是吗?怎么可能?像我这般经风独立、潇洒绝世的孤鸿怎会有人误认作是乌鸦?弄错了,绝对弄错了。这会儿所有的人却听呆了:这么样一个妙龄少女在众目睽睽下放口大骂,语声竟还非一般的粗鲁,当真太伤大雅了!魏照元干咳一声道:“虹姑娘,虽然老头子等几人已年过五旬,但你这般在老人家面前骂人作混蛋、臭乌鸦,这……恐怕很不妥吧?嘿。”“你管不着。”萧虹却斜目瞪了他一眼,长袖一挥,头也不回向着巨石后快步行去。魏照元却是气得吹须瞪眼,拿眼斜睨着她脑后那根随着步子上下起伏的长辫,忽地“哈哈”大笑道:“般配,哈哈,般配,确是很般配。”众人此刻都已起身准备从巨石后绕下山去观战,忽听得魏照元这般怪笑怪叫,都不自禁诧然地看向他。萧晓红闻言也不禁停下脚步,扭过头来怪眼瞪着他,道:“怪老头,你又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很般配?”“嘿嘿,”魏照元捋了捋胡须,怪眼看着她,道:“老夫是说你的翘辫子跟我那徒儿的倔脾气很般配,嘿,难道丫头竟不自觉吗?”“你,”萧晓红俏脸没来由一红,这句话的寓意显不只此。怒视他一眼,道:“你……你个老疯子胡乱说什么?什么……很般配?你鬼话连篇?”“唉,昌儿,”魏照元忽地对着她的身后正色道:“这位萧丫头确是很讨人喜欢,为师准许你与她交往了。”萧晓红听他越说越离谱,当下扭头看来,正对上了姬远昌那双炽热的眼神,不知是羞涩还是害怕,她蓦地“啊”一声尖叫,向山下飞也似地逃开了。“还不追去。”魏照元见徒儿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忍不住怒叫着提醒道。姬远昌闻言先是一怔,蓦地喜道:“是,师傅,您老人家保重。”一拱手,提足向山下追奔而去。“唉,这愣小子,”魏照元无奈地道:“连追女孩还得让我这个老头子教。”“嘻,”董日瑄从巨石后转了出来,笑骂道:“你老不死可真是个大祸害,年轻时做个少女杀手也还罢了,却是到了老年也不安分,偏还要教徒儿去泡妞。”“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昌儿与那丫头间平平常常,那么老夫便是再怎么从中撮合也只是乱点鸳鸯罢了,”魏照元面色少有地沉重,道:“但是为了昌儿的幸福,怎么着也要试上一试啊,嘿。”他忽又恢复已往的爽朗道:“叶小子受伤不轻,切不能让他再出了什么意外,否则那苏丫头可定饶不了老头子,嘿,走,下去瞧瞧。”说着,大踏步向巨石后行去。丛林间静寂非常,没有打斗声,甚或连晓风拂林、虬枝颤动的轻微鸣音,众人也能全部包囊,不落丝毫。周围有打斗的痕迹,甚或有几处枝虬竟已从中折断,吊挂在枝梢上。魏照元等人顺着断枝一路寻下。行了不足二里,断枝全都消失,林层间再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所有印迹俱归沉寂,就好像是二人从这里突然蒸发了般。“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从这里飞了出去?”董日瑄原本茫然地盯向前方丛林深处,忽又诧异地看向魏照元道。魏照元耸了耸肩,髯虬一摆,干咳一声,道:“老哥我也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啊,却哪里会知晓他二人的去向?”“血迹,那里有血迹,那树干上有血迹。”众人中忽地有一人指着一株杨树高声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