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继今春荆州十六县叛乱爆发后,各地多相应,兵荒马乱,南来的车马就少了。倒不时会碰见北迁的流民。
愈往南走,情势愈严重。
从今年四月起,汝阴、淮南、弋阳多郡便持续有乡民暴动,官府强势以武力镇压,但犹如按下葫芦又起瓢,繁赋重徭之制不改,老百姓活不下去,终是这地平了那地又反。
如此杀了一茬又一茬,一些反叛严重的村落,阖村不余一青壮,只剩下老弱妇孺,要么等着饿死,要么就只能离乡背井去乞讨。
饥民所到处,又引发新的祸乱。
穆典可曾亲眼目睹一位心善妇人因分发面饼给乞儿,引其他饥民一拥而上哄抢。
几人出手救下那妇人时,可怜的女人浑身都是抓痕和踩踏伤,身上银钱首饰遭洗劫一空,连最里的衣裳都因绣了银线而被人扒走。
若非送医及时,怕是连命都难保。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当连肚子都填不饱时,人与野兽本无区别。
一行三人俱是习武身,轻装简行,第七天到了淮南郡城外。
眼看落日沉入淮水,前方路茫茫不见人烟,天黑前是来不及投栈了。几人在路边燃起一丛篝火,用河边拣来的瓦罐烧了水,就着吃了顿干粮。
赶在被人注意到之前,把火灭了。
穆典可做了几年少夫人,野外生存的本领并未丢,砍了树枝剥皮,搓绳编结成网,往两树中间一吊,铺上草叶,就是一张简易床。
三人轮流歇宿。
后半夜轮到穆典可值守。
缺月挂树,子规隔山啼,勾起白日里被压下的思恋万重。做了母亲之后,心思也变得格外柔软。
她拔剑在地上拨出一块空土地,先是用剑画,后觉剑尖划出线条太锋利,便折了根树枝在手,凭记忆慢慢勾勒。
想起许多个黄昏或夜里,她带着双胞胎在岸边等常千佛,小家伙们握着树枝,趴在沙地上画画,撅着屁股,小胖脸鼓鼓的……便忍不住嘴角扬笑。
身侧有草叶窸窣声。
本该与梅陇雪一样在熟睡的歆白歌不知何时醒了,走过来靠树坐下。